看着整理后的行李,想着未知的考试结果,和小五挤在薄薄的床垫上,我辗转反侧、思绪凌乱。
她突然轻拍下我的背,像哄孩子一样,温柔、舒缓的拍了两下,我转过身看着已经熟睡的她,心底一股暖流涌过。想起曾经每个我失眠的夜晚,她都会这样哄着我入睡。这么久,早已成为她本能的习惯。只是这一次,我有意无心入眠。在静谧的夜里,回想自己实习的这段路,回想每个给我温暖的人。
实习初期,我只会懵懵懂懂、不明就里的等老师支配工作;后来,开始会看医嘱独自完成护理操作。记得陈亚薇老师因为我迷糊的状态,忽视了无菌操作,在后背轻打我一下让我记住教训;记得刘芳老师在我跟进手术时,提醒我要做到尽善尽美才不会被人发现纰漏;记得许静老师教我临床上临危不惧才是最好的措施;记得李卓雅老师耐心给我讲解每一种药的作用和发放原则;记得卞晓阳老师告诉我,无论是临床操作还是人生路上一定要相信自己,给自己信心;记得赵一铭老师为我写下试敏液配置流程,怕我忘记;记得陈海珍老师教我完成护理记录、与医生交接班……每一位老师的谆谆教诲,都让我受益匪浅。日积月累,终是厚积薄发。直到实习后期,张杰老师夸我静脉注射技术好;程菲老师表扬我无菌操作观念强;秀杰老师说我优秀,基本操作能力水平高;云英老师舍不得我转科,说怕遇不到我这般的好帮手……成长的这一路,也曾技术发挥不稳定,针针穿刺失败。那时小五打来长途电话,听筒那端她不停鼓励我:璐姐,没关系,每个人都得经历一段怎么扎针都不顺手的过程,熬过这段就好了??????我唯有不断安慰着自己,所幸遇到的患者也都默契的抱有同理心。那段自我否定、黯然失望的日子,从没有人责备我。即使从实习的那天起,我早就在内心建筑了一面围墙:忘记自尊,甚至接受任何难堪。因为我做好了一切准备,用自己不熟练的操作迎接患者和带教老师的不满与抱怨。汪国真在《旅程》里写到:垂下的头颅只是为了让思想扬起/你若有一个不屈的灵魂/脚下就会有一片坚实的土地。谦虚地低头,向别人学习;诚实地低头,跟别人道歉……这些心理建设,我早已强迫自己消化。而现实里,我总算是一个被命运眷顾的孩子。遇到的患者,都是那么善良温暖。在内分泌科刚开始学静脉注射时,我给一位患者连着扎穿两针,我道歉说自己能力有限,请其他老师过来。他亲切地说:“没事,别怕,你就扎吧,我这还有好几根好的血管呢。”说着起身,帮我找另外几条血管。当时的我内心早已崩溃,只能请老师帮忙。老师替我道歉,叔叔却说:“没事,都是小孩子。”那段时间,因为热情宽容的患者,我的技术虽有进步、却仍不熟练,每次操作手一直在抖。后来李老师有意让我独立给患者扎针,叔叔看出我紧张,故意把头扭过去。穿刺成功后,他故意问我:“璐璐,这针是谁扎的?”我心虚的说是自己,他故意逗我说:“要是鼓了,你得请我吃大苹果,要最红的那种大苹果哦。”我一下子笑出来,所有的紧张与不安都烟消云散。实习这么久,遇到的患者,都给我那么真诚热忱的帮助与感动。因为看过了太多医闹报道,曾视临床如洪水猛兽、视护患关系如履薄冰的我,也终才明白,有些事情,或许只有亲生经历才知真假对错。如小时候读的寓言故事小马过河一样,到底深还是浅,不过是“甲之砒霜,乙之蜜糖”般的个人体会。
实习的日子,每天接触不同的患者,也认识了很多性格各异的小伙伴。了解越来越多的人越觉得,快乐是可遇不可求的。还记得大三卸任时,我听小五讲其他部门的学弟说怕我,我不解的辩驳道:“我是一个多么简单随和、活泼开朗的人!”小五说:“但是不了解你时,你从不跟陌生人多说一句话也不爱笑,总是很高冷。”其实有时候,我就是懒,懒得经营一个关系;还有一些时候,就是爱自由,觉得任何一种关系都会束缚自己;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处女座的精神洁癖,觉得知音难觅。长大后的交流,偶尔话不投机也不会再争辩下去,只是渐渐不再说话,也就再没了下文。在那些不与所谓认识的人,都想方设法的成为朋友的岁月里;在那些不与泛泛之交的人,都努力寻找话题的日子里;在那些不与貌合神离的人,都佯装示好只为扩大朋友圈的时间里,我也找到和自己一样存在思想交集且范围一望无际的人。刘墉曾说:真正交深的人,朋友不会多——无论多么大的世界,心灵能共鸣的人不会有几个;况且,有真性情的人,往往有着强烈的爱憎;共同的厌恶,让彼此扎堆;然后,共同的爱好,才让心灵相互靠近。我想自己终究是幸运的,自知缺点比优点多、苛责比原则多、唠叨比勤劳多的我,不仅得到他们的包容与疼爱,也被上帝赋予了乐观和天真。即使知道这个世界并不是那么美好,也保留了几分童心和善意。对未来有所相信,有所秉持,有所期待。罗素曾说,知识、爱、同情心是他生活的动力。而我,也因为感激这幸运,原谅上帝将给我的一切挫折、孤单;原谅他给我的敏感、软弱和神经质;原谅他让有的人嫉妒我;原谅他让我有不喜欢的人;原谅他让那么多人长得比我漂亮,让我体重只增不减……因为他把世界上美好的生活品质给了我:不气馁,有天真,爱自由。执着地相信,带着一点点理想化的色彩去做事,这样的人生不但更光明,而且更有趣。
一直都很怀念在沈阳的日子,因为它总是逼着我独立坚强。最好的朋友、最想依赖的人都没能陪在身边,唯一可以投靠的只有自己。也是在这样的时光里,我开始学着照顾自己。一个人生活在远方,遭遇被朋友出卖、被同学嫉妒时心里更会冷的要命;有时候,拼命想找个男朋友,以为那样就可以受到保护不被伤害;有时候,孤独寂寞的想哭,总觉得自己没有依靠。但总有些很小很小的细节,蕴藏着点点滴滴的温情,弥漫在我身边。即使曾经它很微小,微小到现在的我很后悔,因为当初没有及时写下来,现在搜罗却忘记大半。越长大越想活的简单,明白越简单才越安稳。我终才领悟,成长,不是逼出来的,是心甘情愿后的淡然。徐婷婷曾说:“你平时就总写那些长篇大论,难怪每次写点什么思想汇报都能写的那么快,因为平时已经习惯写东西了。”其实,我写日志,从来没想过将来某一天,需要写什么文件时,我已达到文思泉涌的水平,信手拈来。或许世界那么大,我和其他人一样都在为工作、为美丽、为情爱、为了当下的自己,努力作为。它不顶饿,不解渴,甚至还不能获得他人的赞许,却让人甘之如饴。得不到结果,又有什么关系呢?因为热爱,才会不计较付出全部力气。正如留在记者团的初衷,就是喜欢写,也愿意写,一如从前。任何情境下,心中泯然愁苦和怨毒,懂得从每一个细节呵护自己,纵然暂时被人生冷落,我依旧是自己的珍宝,这才是我不畏惧生活真正的底气。
当小五知道,我已开始早睡早起、食疗养生,连忙问我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我回她:最大的刺激,就是我总算明白生命是自己的,所以也就想开了。即使是最好的朋友、最爱的人,都不能陪我一辈子。不可能所有人都在我需要的时候,如超人般立刻出现;不可能每个人都随时做好准备,可以在我寂寞的时候陪我聊天;不可能电话通讯录里所有的人,都能一拨就通、想见就见·····剩下的时间,只能靠自己拼力前行。一个人穿行风雨也好、一个人路过晴天也罢,只有孤独才是人生的常态。我私心觉得,真正的陪伴,不需要标配物理距离,不需要豁然开朗的启迪,你若能看穿我所有的软弱和不堪,仍旧愿意送我一把伞,看着我一个人走进风雨便好。
想到这里,小五一个翻身靠在我身边。思绪跳转到大一,初夏的某个夜晚,我刚钻进被窝,外面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的雷声。我只是感叹一句“好大的雷!”,小五安慰我说:“璐姐,别怕,你安心睡吧,我守着你,我肯定比你晚睡??????”那语气和神情,到现在我都记得。回程的火车上,我跟小五感慨,好遗憾大学时光里从没有人追过我。马上毕业了,更不会有人用荧光棒拼写我的名字;不会有人在夜晚给我放烟花和孔明灯;不会有人送我玫瑰百合巧克力……可是想起这么久以来,总有人在生日时送我暖心的礼物;总有人在我难过时静静的安慰我;总有人在我紧张时为我放松精神或鼓励加油;总有人在我失眠无聊的时候陪我聊天,其实比起那些形式上的感动,那些回忆起来能让皱纹都舒展开来的人和事,才是绵长的生命时光里,最温暖幸福的事。曾经有本书上写:最美的地方,是没去过的地方;最好的时光,是回不来的时光。而我唯一能做的,不是去眷恋,而是保存这些已经拥有过的,不去践踏,不去伤害,不让它变得零星而最终消失。
谢谢陪我逛了大半个沈阳城的鞠淑利;谢谢与我分享妈妈的午饭、一直赞我文笔的石梦钰;谢谢与我寻找美食、共赏电影的徐婷婷;谢谢纠正和包容我坏习惯的爽姐和德双;谢谢实习时期遇到的每一个老师和每一位患者;谢谢那些默默关心我的朋友,谢谢你们陪我度过了这段最美好的时光。我是幸运的,遇到你们,遇到他们,遇到所有人。
守得云开见月明,柳暗花明又一村。两句诗表达实习过后的感受。不知未来,我是否能够看见云雾散开后皎洁的月亮,我是否能够到达柳枝花丛后繁荣的村庄。我只是在一直努力,做自己生活里驱散黑暗的太阳,做逐梦路上照亮旅程的灯光。
写给有缘看到的你,写给懂我的你们。感谢生命里的那些懂得,让我能聆听岁月里的美好。一路向暖,静候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