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藏身幕阜山脉,重峦叠嶂的大山阻隔了儿时的梦,不知起源哪里的河流在村前流过,不多的水稻田收纳着村人的汗水。虽然在老家呆的时间并不长,可那份厚重,深深地坠在心头、沉淀在血液里。
今夏,承载着阳光过剩的热情前往老家,蓄积了一夏的热,在家乡的晨蔼里,在山岚的和风下,在泥土的芬芳中,如雪遇阳,一阵阵清风拂过,仿佛观音大士净瓶泼露。
顾不上与早起的乡邻拉呱,嗅着清新、亲切的乡味,如同一架探测仪,寻着儿时的记忆,门前屋后、天空山头、河旁田里,全方位地扫视着,捡拾着美丽的岁月……
眉毛尖,一如他的名字一样,高耸而瑰丽着,一山挑两省,岁月不曾给他留下痕迹,依然青春勃发。静静地,用眼睛去感受大山的清净,用心灵去触摸大山的安祥。雾蔼在山腰缓缓升起,丝丝薄薄、约隐约现;天空,纤尘不染,偶尔有云朵飘过。
屋前的池塘已弃置不用,有些遗憾。石缝里长出的那篷野枣树还在,上面挂满了枣子,摘一个,有些涩;村邻的那棵桃树仍斜伸向水面,只是过了摘桃的季节,不知还挂不挂果?在愣神间,我分明听到抢摘枣子的笑声、偷桃子时有人掉落水里的惊呼声。
池塘是村人聚会的场所,那时的水是活水,村民用它洗菜(回去后再用井水漂一遍)、洗衣。上午,大姑娘小媳妇端着大盆小盆,边洗边家长里短的嗑着,小孩子就坐在塘边的台阶上,不时往水里丢几个石子,濺出几点水花,惹来女人们的笑骂声。傍晚,一大群半大小子,偶尔也有一两个大人,将劳动了一天的身体置于水中,笑声、叫声随同四濺的水花飞扬。夜晚,有勤快的村妇月下洗衣,捣衣声将山村的梦惊得一颤一颤的。
屋后的竹林,更葱郁了。踏着幽幽的小径,抚摸着挨挨挤挤的竹子,寻找着被刻过字、盛满欢乐的那一丛,竟随着光阴渺去了。抬头,蓝天被竹枝切划成千万尾小鱼,它们在竹叶间欢游着,引来竹哨阵阵。想着曾如灵猴般的身手,看看现在的自己,真怀疑那是不是一个梦,可那份攀爬、荡秋千的乐趣,那份月夜下和萤火虫一起捉迷藏的场景分明还在,笑声在心头响起……
老屋后面有两眼井,冬暖夏凉,水总保持在一定的水位。夏天成了村人保鲜疏果的地方。井水淳澈甘洌,饮一口,令人窒息的炽热顿消无形。侄女盛了三大桶准备带回城里。想想江河里漂着死猪的今天,肚子就一阵痉婪。
场院边,杂草与瓜架共存,花朵惹得蜂飞蝶舞。鸡群在草丛中啄食,燕子在水稻上掠过。
老屋老了,昔日的辉煌难再。门楣上的石狮、厚重的大门早不知踪影,整屋连通的楼板也被村民敲掉改作它用。许多人家已搬出另造新屋,有些堂屋堨陷了,竟种上了疏菜。想起奶奶造屋时的艰难,哪想百年竟被糟蹋成这样,若她老人家泉下有知,不知作何感想?
好在主堂屋换椽置梁,虽满面尘桑,腰身仍然挺拔。房梁高大是现在的楼房没法比的。村人的主要活动仍在老屋进行。我坐在乘凉的村人间,听着他们啦呱,熟悉感从遥远赶来。老屋的旮旮落落,顿时满是儿时的身影。
老屋既是生活所在,也是活动所在。当时共住了13户人家,生产队开会、记工分全在老屋进行,放电影、演戏就在屋前的场院。只要有热闹,就会有狗都嫌的小毛头穿进穿出,即使是晌午,小毛头们也不会闲着。
大人们歇昼时,总爱搬一张竹床或一把木椅,置放在巷道、堂屋,小毛头们顶热抓蝉,听到有鼾声发出,就在大人耳边猛捏蝉的尾部,“吱--”,大人醒了,小毛头跑了,而这一幕总是重演。现在想来,老辈人的涵养还真是好!
……
老屋老了,屋后几人合抱的树早不知哪里去了,屋前的荷塘也被填埋了。屋前及侧边被无规则地起了几幢小楼,破坏了老屋整体的美感。仅有的两户人家不定期的在老屋居住,听说开学后,他们也要到城里去了。望着空落落的老屋,仿佛听到老屋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