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农历正月二十,补天补地的日子。按当地习俗,每一家都要吃煎饼,据说是为了纪念女娲补天,祈求事事圆满。和面,备菜,打开电饼铛,一张一张地摊着煎饼。关于煎饼的往事也一件件浮上心头。
十六年前的今天,婆婆和了满满一大盆面。我坐在客厅一角的蜂窝煤炉前,整整摊了一大晌才摊完。锅小火慢,摊上一张,起来转一转,扶着酸痛的腰,摸一摸硕大的肚子,一种新生命即将降临的幸福感充溢心房。那天晚上,我便“知觉”,腹痛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长女便出生了。从此,每逢吃煎饼,就会想起长女;每逢长女要过生日了,便知道该吃煎饼了。煎饼是和长女出生,母亲的期待与幸福连在一起的。
记忆中我的母亲常做煎饼,那是因为父亲爱吃。我第一次做煎饼是在结婚以后。那年入夏父亲来给女儿“追节”,提出想吃煎饼。我只好硬着头皮进了厨房。那时家里还没有平底锅,更没有电饼铛。做饭烧柴禾,用的是直径尺八的大锅。在这样的锅里摊煎饼,实在是技术活儿。善解人意的老公帮我烧火。我拿着铲子,笨手笨脚地忙活。第一个煎饼烂了,第二个又焦了,只好放在一旁自己食用。大的,小的,薄的,厚的,总算摊够了三个人的量,而我也已满头大汗。那是我第一次做煎饼,也是唯一一次给父亲做煎饼。几年后,父亲撒手人寰。我的煎饼越做越好,父亲却再也吃不到了。不知道在遥远的天国,母亲是否还经常做给他吃。
高中毕业之后,我进了一所小学当代理教师,婚事自然提上了日程。一位高中老师说我的一位同学Y君对我颇有好感,托他做媒,希望我考虑考虑。Y君?我笑了。他个头不高,还小我一岁,不是我理想的对象。可不知怎的,鬼使神差,我还是想去他家看看,以同学的身份。
那年暑假的一天,我骑着自行车,一路打听,终于找到了十几里外Y君的家。Y那天刚好有事出门了,接待我的是他的母亲。老人家慈眉善目,和蔼可亲,我一见便滋生了些许亲切。那天午饭吃的是煎饼。Y妈妈站在灶前舀面摊饼,我坐在灶下一把一把添火递柴。我的火烧得又匀又好,老人家的饼摊得又薄又圆。我们一边干活一边聊天,那情景竟与我小时候给妈妈烧火别无二致。我贪婪地享受着那种默契和温馨,一时间竟有了做她儿媳的冲动。烧火用的是现在很难得的麦秸。饼子有一种香香的柴火味,那是之后很少能吃到的真正的农家味道。
那时还没有电话,无法联系到Y君。直到我离开,他也没有回来。直到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我们也没见过面。不知道Y妈妈是否还健在。她慈祥温暖的神态,和那个与她共做煎饼,共进午餐的中午,永远留在我的记忆深处。
听老人们说,吃煎饼前要先抛一个到自家房顶以示补天,再扔一个到井里或低处象征补地。这种古老的仪式早已被现代人忽略。我们或者做好了全家共进,也可以边摊边吃,自由随意。
就着回忆,煎饼下肚。我的体内,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