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一阵紧似一阵,没有停下来的迹象,明祥把碗放下,叹了一口气,近来收入减少,还指望着天气转好,趁在年前小赚一把,眼下几乎是不可能的实现的。媳妇带着孩子,一边哄着老二迎迎,明天要交幼儿园的伙食费了。明祥脸色沉了下来,电视里正播着经济信息联播,这也是他最喜欢的节目,最起码了解一下经济走势,与生活是息息相关的。
下跌再下跌,人的境况是随着经济走的,烦的时候喝上一小杯,且为以怀,人像机器一样,旋转不停,作为家庭的主心骨,挑梁人,他不能停下。他披上衣服趿着鞋出去街道上,从南墙的隔断后拎出一把铁锹和扫帚来,看样子是要去收拾一下车。冰冷的雪堆积在车体上,硕大的车辆就这样爬着,死牛一般没有生机。
明祥使劲去除着车上的积雪,邻居大生从门里走出来,哟,祥子,要出车啊?天寒地冻的少出车,新闻上不少车祸都是雪中行车刹车不及造成的,安全第一啊!明祥面上嘿嘿一笑,拾掇拾掇保养一下车,这不全家指着它呢,再不出车俺家老二就不干了。
也是,也是,大生端着笑擦过明祥的身子,明祥闻到一股老村长酒的味道,人比人气死人不是?接着自顾地擦着车,去除掉夹在轮胎花纹间的石子、铁钉。若无烦事挂心头,都是人间好时节。能不烦吗?幸福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自从挣钱少之后,媳妇菊稥热乎劲去了不少。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明祥审视了自己,当兵复员后除了会开车,还空有一身使不完的力气,别无它长。
菊香站在街门过道里向外喊,祥子,电话,陌生电话我没接。明祥习惯性地向后兜处蹭了蹭手,顿时数条黑色的印迹上了后腰处,也不计较这些了。喂喂,他向电话那端喊话,沉厚的嗓音直直穿透了电话线,他的大嗓门可以透过整条街。
明祥老同学,我是庆哲,年底我接了一个施工项目,你来给我负责工地进料点收,月薪四千,另加奖金,我听说你跑大车,再说冬季不好跑,那个活儿风险太大,不容明祥再说,电话那边庆哲说明天上午必须到,老同学就当帮帮忙,我信得过你才叫你过来的!
信任,这个词说的有点超乎边际了,时下最难讲的就是信任,网上流行说的世上最值得信任和无私是自己的父母,舍无其谁。确实,把人际关系逐级分布,像一个个同心圆,父母,同学,战友,朋友、同事……少有联系的高中同学,走着走着就淡了,偶尔想起还是一丝丝温暖。
明祥拿着电话,拖着铁锹、雪帚回到家,顺便跺了跺脚上雪泥,菊香刚料理完迎迎睡着了,两手交互着收拾剩菜残羹,咋了?她疑惑不解地问题明,想要即刻知道答案。
明祥还没做出解释,电话又响了,这个号码手里有,是战友雷子。声音还是那样如雷,熟悉他的明祥知道又喝多了,逢喝必多,先是大口喝,后半场都是半杯半杯地干,四十有余了仍不改当年酒风。雷子是个心直口快、为朋友甘愿两肋插刀的人,祥子兄弟,大家都知道现在挣钱不容易,我哥手里有一个电力改造项目,你来吧,咱俩一起跟我哥干,能干啥就干点啥,保证亏不了你。
这都怎么了?一天两个电话都是给自己介绍活儿的,仿似自己落了难一样,一个是自己关系要好的同学,一个是自己当年滚爬过来的战友。天上飘着丝丝雪霰,和薄雾混杂一起,北风吹冷了大地,菊香向土暖气里添了锨煤,把底气门打开让火燃烧得更旺一些。
明天,把车交给车主去,前方的路需要不停地选择,或左或右,但明祥现在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