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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故事

梧桐山客
发表于 2022-06-07 09:46

乡村蝉事

文/陈树庆

进入盛夏酷暑,夏之精灵蝉也将在这绿意氤氲的夏之歌坛登台亮相,一声惊雷伴着骤雨骤然落下,沉睡地下的夏之精灵惊醒了,像受了感召似的,纷纷从地下急不可待跃跃欲试地钻出土层,夏日的天空中此时回荡出一丝独特的音韵。

在乡下,村庄内外生长着各类树木,农家的房前屋后槐树、榆树、梧桐树等树木更是浓荫蔽日,成为蝉的栖息地和孩子们的乐园。每年,当第一声蝉声响起,听着这蝉音尤其是我们孩童开始蠢蠢欲动,从这一时日起一直到夏末,吃过晚饭,我们这群孩童就出发,足迹遍布村庄内外各种树木下。常常会在晚饭之后,暮色四起之时,我们会三五成群去树下寻找刚爬出洞口,刚爬上树干的蝉龟。捉蝉龟便成了大人孩子们不可少的乐趣。夜幕一旦拉下来,且看村子内外,果园沟壑树下,手电筒来回穿梭的光线便成了夜幕下独特的景色,尽是持手电筒寻蝉龟的人。蝉龟当然也不傻,要等夜深人静,才会慢慢从藏身的小泥洞里爬出来,爬到高处去,静静地趴在树干上,和着月光,就着微风,开始了脱胎换骨的蝉变,先从土黄色的背上裂开一道长长的缝隙,由小慢慢变大,露出幼黄的“脊背”,幼蝉慢慢地从背缝中拱出来,倒挂在壳上。在微风中,慢慢地伸展开柔软而卷曲的翅膀,这时它浑身嫩黄色,很软,不会飞,不大一会儿,身体渐渐变黑,变得硬朗起来。等到太阳喷薄而出,幼蝉放开嘹亮的歌喉嘶鸣一声振翅高飞,投入到滚滚的蝉鸣海洋中去,只留下一副空壳悬挂在树干上。

儿时,对捕蝉情有独钟。每逢暑热正午,抓一把麦粒填进嘴里咀嚼,嚼成面团后吐在手心里,用清水洗净淀粉,只剩下粘性很大的“面筋”。将面筋缠在很细的树枝一端,再将树枝绑到长长的竹杆上,黏蝉的工具就做成了。树上的蝉精得很,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振翼高飞。所以,捕蝉一般都在午后,蝉在午后炎热的滚滚热浪中声嘶力竭,往往不容易被惊飞。循着蝉鸣,小心翼翼地寻找蝉的踪迹,一旦发现目标,屏住呼吸,慢慢地举起竹竿,将面筋朝着蝉的翅膀轻轻一碰,蝉就被面筋牢牢黏住,尽管蝉急得吱吱大叫,也摆脱不了被捉的命运。蝉捕捉到,乐趣也就来了,小伙伴把捕捉到的蝉密封在盒子里,让对方伸进手去摸,倘若摸到的是能鸣叫的雄蝉,这蝉就归摸蝉的人,如果摸到的是不会鸣叫的雌蝉,不但得不到蝉,还会倒赔一只。或者把一根稻草拴在蝉的腹部,让它负重飞行,既能飞起来又飞不高,惹得家中的小狗不停地仰头追赶,只能是徒劳瞎追,只有我们从中取乐。等玩够了以后,我们揪下蝉的翅膀,放进盛有盐水的碗里,和被抠出的蝉龟腌在一起,等腌满一大碗就捞出来,让母亲给油炸了吃,虽然没有调料但肉鲜味香。最有趣的捉蝉方式,是晚上循着蝉声,在蝉多的树下,点燃一堆火,然后用力摇动树干,蝉就纷纷飞向火光,有的落在地上,有的直扑火中自取灭亡。这种方法一个人是难以胜任的,往往是四五个小伙伴相约而行,分工合作,有人负责备柴点火,有人摇动树干,有人捉落地的蝉。每次集体行动,可捉数十只甚至上百只,就着火烤熟美餐一顿,手上、嘴上及脸上免不了抹上黑灰,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蝉香,大家彼此取笑,其乐融融。皓月当空,蝉鸣叫不止,寂静空旷的乡村之夜越发显得清虚空灵。

蝉趣,在现今娱乐活动繁多车水马龙喧嚣的乡村,已经无从体会,甚至会觉得枯燥无聊。但是,在乡村年年蝉鸣声中长大的我们,捕蝉之事,是我们儿时最美的记忆,伴着我们度过了许许多多的酷夏,如今想起,依然充满乐趣。

乡村七月

文/李瑞华

七月,盛夏的脚步深深浅浅。

清晨,漫步在乡间的小路上,轻轻地走,担心会碰掉叶片上的露珠,怕惊动路边草丛里的蚂蚱,蜻蜓在前面飞来飞去引路,蜜蜂在花间采蜜,蝴蝶翩翩起舞。此情此景,仿佛回到童年,和几个小伙伴在沟边捉蚂蚱喂小鸟;拿着网兜追逐花蝴蝶。又仿佛听到老队长出工的钟声;看到老父亲扛着锄头走向田野的背影;老母亲挥舞镰刀在田头割草,为那价值极小的工分而挥汗如雨。看到路两边茂密的杨柳、农田里的庄稼、绿油油的小草、还有那七彩的野花都是那么美。他们似乎在和我耳语,你这个曾经不懈努力想跳出农门的农家孩子已然生活在这片生你养你的土地上,面对着这田、这人、这乡村,心中五味杂陈而又窃喜快乐。为什么呢?因为我虽然在单位上班,可我是地地道道的农民的后生,对于农村并不陌生,总有一种依恋和熟悉,那种亲切感,无以用语言赘述。喜欢在农村生活,感觉乡村花和草是野生的,花和草散发出来味道也和城市里花坛栽植的味道不一样。摘下一束野花捧在胸前,拼命地闻、贪婪地嗅,这田野的芬芳让人如醉如痴。还有那正在树上做窝的喜鹊、池塘里戏水的鸭鹅、啃食茂草的山羊、笑脸向着太阳的葵花,天人和谐,美好无限。

乡村的七月是静谧的,那种静谧很柔,也很暖,仿佛能浸入人的骨头里,让你整个心田都浸泡在一种安静与祥和中,很自然的生出许多惆怅。红砖墙、铁大门、绿得化不开的树荫,把一座座或蓝或红的砖房围了起来,也隐藏起许多故事。当街上很少有走动的人,一两只不知道用什么方法逃出家门的鸡闲散的在路边觅食,并不怕人。

谁家的梨树从墙头探了出来,碧绿的叶子掩护着小巧可爱的果实。蔷薇的花儿依然张扬地开着,一个个角形的花蕾簇拥在一起。墙角处,不知是种的还是野生,几丛薄荷的叶子墨绿墨绿,浑圆中透着茁壮。突然,远处有公鸡叫了一声,尖尖的,拖着嘹亮的尾音,一下就把静谧的幕布刺出一个空洞,像是穿透了时空,把时空拉得更加悠远。偶尔碰到一个行人,已经不能相认。点点头,打个招呼,但破坏不了那种静谧。

七月,应该是农活儿比较多的时候,村里如何会这样静?男人外出打工,女人在家种田,乡下人少了许多,这只是静的一个因素。那许多门前长满了杂草的院子,怕是早就没人住了吧,或搬进城里,或换了新居,乡下人往城里涌已经是个潮流。这,也只是静的一个因素。那么,难道是乡下人变得懒了?漫步到田野里,是又一番景象。茁壮的玉米秧昂首挺胸,齐刷刷的享受阳光。黄豆苗在风中摇曳着嫩绿的叶子,昭示着丰收。间或有人在浇菜,但深井泵没有一点儿声音,也看不到水流,井水都沿着长长的管道直接进到了田里。远处,两三个翻红薯秧的人显然是一家子,正在忙碌,顾不了其他。再远,一辆电动的三轮跑过,声音小的几乎听不到。所有这些,都没打破那种静谧,反倒是组成了一幅活的水墨画。在这幅画上,溢出了馥郁的泥土与作物的馨香。

在这片静谧的世界上,反倒是阳光在动着,它在空闲的土地上蒸腾,泛出一股股飘渺的岚气,似有若无,波光粼粼,又似乎是在流动。突然有了一种感觉:那种静谧就是来自于田野,来自于阳光。是阳光把静谧蒸腾起来,带着大自然的花花草草、土木泥石,把它们幻化成一种无形的东西,波光粼粼的扩散着,浸染着乡村,侵染着万物,也侵染着我们的心田,让世上所有的一切都变得祥和起来。七月的乡村真是醉人。

最喜欢盛夏的夜。

乡村腊月

文/方华

进入腊月,那些曾经将村庄笼罩在一片葱茏中的树木繁华落尽。一个个村落显露在原野上,像庄子里那些沉默寡言的汉子,刚从农事里走出,穿着那件还未来得及抖落尘土的衣衫,坐在门前的场地上。

这时节的乡村,远远地看去,有些斑驳,显出一些沧桑。有点像我们历经坎坷的父老,满脸岁月的风尘,却透出一份浓浓的亲情来。

一只只鸟窝也显露在没有遮蔽的树梢上,让走在田垄上的人抬头了望之间,心中涌起一丝家的温馨。于是,脚下的步子不知不觉间加快,朝着家的方向。

麦子已经是出苗儿,遥看,田间有一层绒绒的绿色。油菜已分垄,叶畔可见零星的未及融化的冰雪。广袤的大地难得一见农夫的身影,一群麻雀起起落落,在天地间喧嚣着岁月的苍茫。

一年中最闲散的时节,农具歇息在屋角,农事搁浅在节气里。有上了年纪的老人坐在朝阳的山墙下,在慵懒的阳光里眯着眼,烟雾缭绕中数说一个个陈旧的日子,和新鲜的时光。

村口或者房舍的门框下,多了一些眺望。曲曲折折的,沿着村前的那条路,一直把目光望酸。几条或大或小或花或纯的狗在村巷里撒欢,忽然停下追逐,竖耳聆听。那陌生的却又分明是熟悉的足音,让它们一时拿不准是吠叫还是摇尾。

多少双眼睛在远远地辨认游子归来的身影?谁的一声惊喜,搅动了一个庄子的乡情。杀鸡宰鸭割肉打酒,一次次的碰杯声里,村庄进入微醺。

有鞭炮和唢呐声传入耳鼓,好事者开始扳着指头细数,王家盖屋赵家上梁张家取媳李家嫁女……

家家门前檐下,挂起了一串串的咸鱼腊肉,有人快活地喊:要过年啰,又是一个肥年啊。

寂寞乡村深处的一眼古泉

文/独自行走

每年过了十一到供暖前这段时间,总有一些好天气,阳光灿烂,和风煦暖,天地清明,适合登高望远。我对爸妈说,要不咱们去南部山区转转吧,听说那里霜染枫叶,色彩斑斓,溪水潺潺,风景独好,中午还可以找个农家乐小酌一番。

爸说,年龄大爬不了山了,要想出去的话不妨去洪范池看看,济南电视台介绍过,有一个大池子,里面泉水千年不涸,清澈见底,据说当年唐王李世民和窦建德打仗时,曾在那里驻扎过,还喝过那里的水,我说可以。

那个地方其实我并不陌生,大概五六年前就和朋友去过,至今记忆犹新。它位于平阴县城西南三十多公里的洪范池镇上,镇子三面环山,植被繁茂,共有大小泉眼九处,有几个还在济南七十二名泉之列。另外,那里还盛产上水石,至今家中书房里的一块就是那次带回来的。上水石不同于泰山石,泰山石呈青黛色,隐隐有纹路,密度大,小小的一块便重得搬不起来。上水石中空,体大质轻,造型多变,书房里的那块乱峰突起,峭拔狰狞,上面撒上草种,绿草披拂,细品颇有点水墨山水的味道。

去的那天是个周一,头天晚上刮了一夜大风,早晨起来空气中弥漫着浓度很高的沙尘,天空有些昏黄,仿佛春天的扬尘天气。从济南到洪范池镇一百多公里的路程,有高速可以抵达,但路况比较差,双向四车道,大车贼多,多个路段拥堵,走走停停,到了洪范池镇已是中午了。

和五六年前比,洪范池镇变化不大,两条交错的马路构成了小镇的主体,人很少,大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一个仅仅有几眼泉水的景区,况且位置还如此偏远,确实吸引不了太多的游客,估计除了节假日之外,能来的人不多。只有几个卖菜的中老年妇女坐在路边,一边觑着马路,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偶尔过去几辆三轮车,驾车的和坐车的也都是五六十开外的老头和妇女,乡镇的凋敝即便在经济还算繁荣的山东也可见一斑。

镇子虽然不大,却有一个大广场,两边邻街,一边有一个水湾,一边是杂树林,广场水泥路面,平整光滑,南边一侧立着一排健身器材,入口处杵着数根排列整齐的汉白玉华表,不知道有什么象征意义。正值中午,太阳白花花照着,诺大的广场除了我们外再无一人,估计到了晚上会有跳广场舞的大妈扎堆前来。

洪范池就在广场马路对过,是一个沿街的小门面,不小心就走过了,售票处没人,喊了几嗓子,一个中年妇女才从里面走出来。门票不贵,二十元一位,不过想想就那么一个水池子,也实在算不上便宜。

一进门便看到一个石砌的四方高台,高台下方有一青石龙头,水从龙头口中溢出,汇入下面一个两米见方的小水池,兽头上刻有“龙池”两个红色大字,据说是清代某个秀才的墨宝。高台宽约数米,四周有围栏,拾阶而上,一个幽深的水池映入眼帘,这便是洪范池,名字的由来取其“洪水就范”之意。水深五六米,清澈见底,有数尾锦鲤游曳其中,姿态优美。池底有些零散的硬币,看不到冒泡的泉眼,只有一股清水静静的往外流淌。神奇的是,一千多年来,不管大旱大涝,水枯水盈,池子的水位始终不变,不管五冬六夏,酷暑严寒,水的温度始终不变,常年保持在17度。

环池子周围建了数间房屋,一间里面供奉着几尊泥塑,不知是太上老君还是观音菩萨,因为不太感兴趣就没进去。对中国人来说,佛道都无所谓,只要能带来好运就行。有个朋友就很虔诚,笃信鬼神,见庙就进,见香就烧,见菩萨就磕头。有一次拜了半天,捐了一百块钱,事了一问,原来拜的是求子观音。

还有一间屋子里有数块石碑,其中一块体量很大,从上到下字体密密麻麻,字迹有些漫漶不清,慢慢辨认,里面有“太子太保兼东阁大学士”字样,我知道,这大概是明朝万历年间着名的文学家于慎行于阁老的墓志铭。

于阁老是平阴东阿镇人,天资聪敏,17岁中举人,23岁中进士,第二年便成为万历皇帝的老师。这经历堪称火箭一般的速度,后来仕途有些起伏,还曾一度在家中闲置十年之久。晚年入阁,达到官宦生涯的顶峰,逝后葬在洪范池镇不远的地方。

于阁老秉性忠诚,襟怀坦荡,口碑甚佳,万历皇帝虽然几十年不上朝,却在于阁老告老还乡后来平阴看望过他一次,可见对他的恩宠。至今平阴酒厂出产的白酒就叫“阁老贡”,也算是平阴人民对这位古人的缅怀和纪念。

除了供奉菩萨和石碑的这几间屋子,说起来,整个院子最有灵性的应该是洪范池后面的那两棵古柏,一看就有些年头了,树干粗壮,树皮皲裂,枝干虬结,有一颗还歪向一边,据说有一千多年的历史,应该是在金朝修葺洪范池时栽种的。

柏树最多的应该是在孔林,三千多亩的林地遍地都是,阴气很重。最老的古树也是在那里,据说是子贡亲自栽的,可惜在明朝时枯死了,现仅存树桩,算起来,也近三千年了。

院子的东边还有个小院,里面有个日月泉,据说也是在册的济南七十二名泉之一,过去一看,很有些失望。一块青石板横在石壁上,青石板上开了两个孔,一个孔为圆形,这便是太阳,一个孔为弧形,这便是月亮,两个孔下面是两个细小的泉眼,合起来,这便是日月泉了。可能不是丰水期,泉眼出水量很小,只有仔细观看才能看到水在微微流动。一条石砌的水沟弯弯曲曲,通向远方,旁边僻静处还植有几簇青竹,有“茂林修竹,曲水流觞”之意,只是地方局促了点。

这还不算最失望的,有一年去绍兴游览沈园,那里是陆游和唐婉分手后又突然相遇,奋笔在照壁上题写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的地方。本来是一个小桥流水,曲径通幽的江南美景所在,谁知去的时节不对,正赶上正给园中的池子清淤,满池的碧水变作了黑色污泥,恶臭弥漫,草草看了几眼便溜之大吉。想当年,假若陆游和唐婉两人在这种情况下相见,不知陆游兄还能否情愫暗生,悲愤难平,诗意勃发,怆然做千古一词。弄不好和我一样,寒暄几句,便捏着鼻子早早溜了。

所谓看景不如听景也。

景区虽然一般,但中午的一顿午饭弥补了此行的遗憾,尤其是一个鱼头炖豆腐,堪称美味,这得益于食材新鲜。鱼头是新鲜的花鲢,约有两斤左右,生长在旁边的泉水湾中,豆腐是用刚打出来的泉水做的,鱼头鲜嫩,豆腐白嫩,汤奶白奶白,洒上胡椒面,喝起来鲜辣辛香,那种味道,没齿难忘,可遇不可求也。

仲尼有言,礼失而求诸野,有些美味,看来也要求诸野才行。

腊月的乡村

文/俞东升

仿佛变魔术一般,一向沉寂的村庄里,一到了腊月,冷不丁冒出这么多年经貌美的男人女人,停靠了这么多五颜六色的挂了外省牌照的小车。

在灰褐色的天幕下,沉睡在山坳里的小村庄,在平常的日子里,显得有些寂寞,有些冷清,守望村庄的是“99”、“61”队伍。放眼四顾,田地里有几个老人在耕作,路上有几个蹦蹦跳跳的孩子,当然还有几只鸡,几只鸭,几条小矮狗,在村庄里转悠。

终于到了腊月,那些穿着时尚、说话夹杂着南腔北调口音的俊男靓妹们,回到了乡村,回到了老家,村里的狗激动不已,连连吠叫,似乎是在向留守的老人和孩子提前打小报告。村口小路上新栽的小樟树,也同样激动不已,频频向这些远方归客招手致意。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这句老古话,牵动了那些外出谋生的男人女人的心,他们毫不犹豫地放下了手中的活,乘车或开车,回到乡村的老家。手上拎的,肩上背的,车里装的,是一包包吃的、穿的、用的物品,因为家里有老人孩子在盼着呢。遇见村中的熟人,除了微笑招呼,还要递一支外省烟。聊聊外面的趣闻,问问今年的工钱,比比孩子的期末考试成绩。

乡村里的气氛一下子被调高了。平时老人在家,一日三餐都是随便烧点,糊弄吃点,现在一家人团圆了,锅小了不行,得把烧柴的大锅灶点着柴火,烟囱里飘出了久违的炊烟,这是真正的人间烟火味。见过世面的青年人看到炊烟,心变暖了,人变爽了,他们把门前的杂草锄干净,屋子也要彻底打扫,连邋里邋遢的厕所猪栏,也清扫几遍。新年到了,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不少农户的门前停放了小车,有轿车,有SUV,车前车后挂的牌照,各省各市的都有,他们打工的地点不在一处,汽车上的牌照涵盖了二十几个省市。陌生人看了村里停的车子,还以为这里正在举办全国车友会呢。这些车子,在村庄里只会停留半个月,便要从老家这个原点出发,烟花四射般,驶向四面八方。

腊月值得好好珍惜。未婚男女抓紧回乡的时机,拜托媒婆相亲;留守儿童躺在父母怀抱里,享受亲情的温暖;身有病痛的老人,子女们会抓紧时间送他们到医院检查……短短的腊月,乡村的人们忙碌着,谈笑着,快乐着,陶醉在如蜜般的浓浓的亲情之中。

乡村拜年

文/唐常春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漂泊在外的村里人不管挣钱多少,都要从异地他乡千里迢迢地赶回家过年,他们肩扛手提,带一些外地的土特产或烟酒之类的东西孝敬父母和送给亲朋好友。我们也不例外,每年都要回农村陪公公婆婆过年,遇到叔叔大伯大婶热情嘘寒问暖,敬上香烟,津津有味地聊起在外打工发生的那些新鲜有趣事儿,惹得大家忍俊不禁,捧腹大笑,给小村庄增添了几分喧哗和热闹。

大年初一,天还没亮,我们就被外面的鞭炮声吵醒,公公婆婆早就起来放开门炮了。按当地风俗,这天,小孩子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先给大人请安,并用清脆的童音唱着歌谣:“拜年拜年,屁股朝天,不要粑粑要挂钱!”大人便轻轻地拍一下小孩子翘起的屁股,把早就准备好的贴着红纸的“挂钱”交给小孩儿,还得说几句好好读书、平安健康之类的祝福语,小孩子接过“挂钱”,一边说谢谢,一边做个鬼脸,笑呵呵地跑到外面放花炮去了。

大人分成两组开始干活,我们把茶水烧好,把装满食物的果盘放在桌子上;还要准备一些供品放在堂屋的正中央,用碗盛上一块猪肉,倒上三杯酒,烧几根蜡烛,燃几刀纸钱,焚香祭拜完先祖后,才能吃早饭。

婆婆下面条,放上生姜、葱子、蒜头等调料,还要放个荷包蛋,每一个人要吃一碗长寿面,表示家庭和睦、团圆美满,同时预祝寿长百年。过一会再吃碗米饭,喝几杯自家酿制的米酒,幸福欢乐洋溢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公公在当地德高望重,辈份最高。吃完早饭不久,门外就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是乡邻来给公公婆婆拜年了,大家双手抱拳,双脚合拢鞠躬,我们马上招待客人就坐,请大家喝茶吃点心糖果。这波人一走,又来另一波人,鞭炮声和拜年声响成一片,笑语连连,其乐融融,我们忙得也不亦乐乎。远的乡邻就留下来吃中饭,加上家里的人至少也有三四桌。婆婆做事麻利,加上能干的姐姐们帮忙,不一会,色香味俱全的十大碗菜就端上了饭桌,东安鸡、炒血鸭、三鲜汤、红烧鱼、金钱扣,还有村里人过年前干鱼塘时我们拣回的小鱼虾和小蚌壳爆炒红辣椒,自家制作的豆腐等都是我们最喜欢吃的菜,那柴火烧出来的饭菜特香!

客人吃过中饭走后,我们下午和哥姐们也挨家挨户地去给乡邻拜年,每家都很客气,硬要我们坐下来喝点茶水和品尝糖果,还要留我们吃饭,走时还每家送一个小礼包。

在乡邻相互拜年的祝福声中,送财神爷的生意人也不失时机地来凑个热闹,那小嘴儿一动还真甜:“财神菩萨到你家,你家富贵享荣华,日里银子用斗打,夜里银子用秤称”;“财神到,一帆风顺好运来,四季平安发大财,恭喜发财”;“财神到,天天来财家兴旺,时时平安行四方,年年好运”;“财神到,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天天好运”……大家听了这吉利话像喝了蜜糖似的,条件差的人家会给个一角二角的,条件好点的人家给个五角一元的,买下那画有财神爷像的纸,然后把它贴在大门上招财进宝。初一这一天不能说不吉利的话,不能骂人打架;更不能动用扫帚,不倒垃圾,否则会扫走运气、破财。若非要扫地不可,也只能从外扫到里边。还有妇女不能动剪刀针线做活,否则本年内遇事破败。

大年初二,按照“初一崽,初二郎”的农村风俗,出嫁的女儿要带着夫婿和儿女回娘家给自己的父母亲磕头拜年,并留在家里吃午饭。去娘家时必须穿戴整齐,携带成双的礼物和“压岁钱”,分给娘家的小孩,父母亲和娘家人在笑纳礼物的同时也会给小孩子一些“压岁钱”,借此走亲机会,和久未见面的娘家兄弟姐妹叙叙旧,话话家常。

“喝了元宵酒,锄头挂耙不离手”。乡亲们从大年初一拜年到正十五,开心地走东家、出西家,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乡村的年味渐渐淡去,农人们开始盘算着开春的农事,期盼新年有个好收成。

蕴藏着丰收喜悦和温馨的乡村拜年,现在慢慢消失贻尽,成为我们这些回乡过年的城里人抹不去的乡愁。

乡村的声音

文/丁纯

早年,乡村是安静的。潺潺的流水声,唧唧的虫鸣,还有那四季的风声、雨声……这些声音自然天成,不加任何修饰,是天籁,沉积在人的内心深处。

深秋,夜阑时独坐院内,听蟋蟀叫,听秋风掠过枝头,油然生出“草木无情,有时飘零”的人生况味。每次读到“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的诗句,总让我回忆起故乡初秋时那缱绻的意绪。

当然,除了天籁还有人籁。安谧的乡村也会有偶尔的热闹。农闲唱大戏。村口不知何时搭起了戏台子。演出的节目是泗州戏抑或黄梅戏的传统曲目。戏班子大概只是临时搭起的草台班子,几个人随便拾掇起来的琵琶、二胡、笛子、三弦组成的乐队,演出曲目就那几个,《二小赶脚》《喝面叶》《女驸马》《天仙配》等。若在寒冷的冬夜,演不成戏了,几个人喝完几杯酒,凑在了一起,摆弄着音乐,自娱自乐———横笛的婉转悠扬,琵琶的铿锵有力,二胡的愁肠寸断。

其实,乡村白昼的安静是这些声音衬托的。村民最熟悉的声音,是村口吊在白杨树上的大喇叭发出的,它将世界消息搬到了村口。在没有网络的年代,大喇叭将最新资讯带给乡亲。还有省电台的名牌栏目“听众点播的歌曲”,《军港之夜》《游子吟》《故乡情》等,都在这只大喇叭唱出。后来,电视进村了,大喇叭渐渐淡出了人们视线。后来,村里通了网络,人们又开始怀念那只大喇叭。

直到今天,我还沉迷于乡村一些市井声音。收破烂的、卖豆腐的、推货郎车的……这些声音虽然不登大雅之堂,却与老百姓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村民除了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有审美需求。春天,怒放的杏花是乡村一道风景,“桃李芳菲梨花笑,怎比我枝头春意闹”,说的正是杏花。“杏花、春雨、江南”,六个方块字,在村民眼里是春耕的消息。

“梆、梆、梆……”卖油郎敲打梆子铿锵有力,一点点把沉睡的乡村唤醒。有人将簸好的芝麻拎出来,交给卖油郎换取香油。在乡村,香油可是稀罕物,滴滴难舍。卖油梆子是用凿空的枣木做成,黑中发亮,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听着“梆、梆、梆”的响声,心里特踏实。

这些年,离家远了,但是一直惦念着宁寂的村庄。

诗人说:“故乡的歌是一支清远的笛子,总在有月亮的晚上响起……”故乡村庄的声音让我永远难忘。

乡村小学那些年

文/寿叟

师范学校毕业后,我被分配到一个十分闭塞的乡村小学教书。学校是村里的旧仓库改成的,三间土墙库房就是三间教室,二十多平米的土屋就是老师的办公室兼寝室兼厨房。这就是一个校长兼老师兼职工和一至三年级二十八个学生的学校。一个人的学校,课程包干,杂务包干是很辛苦的。我白天上课下课、带学生锻炼、劳动,晚上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备课、改作业,夜深了就在满是柴火味的屋里睡觉。第二天清晨,我还得到来回五里多路的井里挑两趟水,供师生一天之用。每天八点钟前,同学们就得从村子的四面八方赶到学校上课。二十八个同学远远近近都有,十里八里的还得带上中午的饭菜,在我煮饭的锅里蒸热,就着带来的咸菜,就算一顿午餐。这就是乡村教师忙忙碌碌的一天。

那个年代,乡下娃读书是很不容易的,大多数家庭经济困难又缺少劳力,娃都在七、八岁才发蒙读书。早晚还得割柴、打猪草、做家务,节假日还得下地干农活。闭塞的山村,贫穷的家庭,艰苦的环境,繁重的劳动,磨练了他们的意志,培养了他们吃苦耐劳的精神以及发奋图强的毅力。那时,学生们读书特别努力,做事特别勤快。三年级的刘安祥同学十三岁,是全校年龄最大的学生,也是家离学校最远的学生,还是到校最早的学生。他每天到校后,总会赶到半路接我,把第二担水挑回学校。平时,他还会帮我做一些杂事,但是,学习决不落下,每次期末考试或全乡统考,他总是全年级成绩最好的,其他同学也都会以最好成绩证明他们的刻苦努力。在一次家访中,安祥的爷爷告诉我:他爸爸得肺痨病走了五年多了,没过多久他妈也因病去逝。从此,祖孙三人过着紧巴巴的日子。老人说:“老师,没妈没老汉的娃遭孽呀,他放学回来,就上山砍柴,下地打猪草,帮婆婆做家务,天黑了还要点上煤油灯看书做作业,天不亮就要走十几里山路上学。”

每天我总跟学生们打成一片,给他们上课;跟他们讲雷锋、讲邱少云、讲红军长征的故事;跟他们一起跑步、跳绳、做游戏;跟他们一起养花种菜,打扫卫生。我们一起历经艰苦,我们一起享受快乐,我就是他们的大哥哥,他们就是我的小弟弟,小妹妹。

当年全校最小的刘小花同学不满七岁,在七里多路的上学途中,还要过一条近十米宽的小河沟。每天早上,当刘安祥同学接过水挑子后,我就得赶到小溪接小花上学,把她背过溪岸,牵着她到学校,这一背一牵就是三年。

七八年下学期,我送走最后一批学生到乡中心校,村小就撤并了,我也到中心校教书。二十八个村小同学相继小学毕业后,二十五个考进县中学,三个同学因家里太穷,辍学了。读县中的同学都特别刻苦,特别努力,终以优异成绩相继完成了初中、高中学业。高中毕业后,十八人考上大学本科,七人考上大学专科,几年后,25个同学大学毕业后都找到了很好的归宿。这个结果让我很欣慰,也在我的预料之中,因为他们勤奋、刻苦,因为他们懂得要改变命运只能靠自己。

在农村基础教育相当薄弱的年代,在农村生活极其艰苦的岁月,我坚守乡村教育近四十年。把知识献给了渴望读书的农村孩子,把青春献给了乡村教育,把一生献给了党的教育事业。2016年,我荣获国家教育部、国家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联合颁发的“从事乡村教育满三十年”荣誉证书。我十分怀念艰苦而快乐的村小生活,我十分怀念贫穷而努力的农村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