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清明时
文/紫玲珑
又是一年清明,站在环绕在青山绿树中的始祖山爸爸的陵墓前,看着墓碑上爸爸慈祥和蔼的笑容,摆上贡果,点上三柱香,望着冥币和金银元宝燃起,灰屑如黑色的蝴蝶满天飞舞,心里十分酸楚,眼睛也不禁又温润起来。
想来由于身体太好的缘故,爸爸离去的这一年半中,我很少梦到爸爸,如果偶尔梦到爸爸时也只是他病中的样子。而妹妹从小身体不太好,她梦见爸爸的频率到是挺高。说是由于身体属于阴性,而去世的阴人容易接触身体不好的人。她经常给我讲梦到爸爸的情景,甚至爸爸住的地方什么样子,他现在需要什么东西。说来真是神奇!
思绪飘飞到2008年初夏……
那天知道爸爸的日子不多了,坐在楼下,我对爸说出他的病情,我想让他知道病情后,把该交待给我们的事都交待了。我结结巴巴说完病情后,我甚至不敢去看他的样子,眼泪止也止不住流下来。我说,爸爸,你放轻松点……现在的医术这么发达,一定还有好的办法治疗……你别害怕,放宽心,勇敢面对,这样……人都要死的,害怕也没有用,还不如放心大胆地想吃就吃,想玩就玩,别把这事当事……我说得特别吃力,对于死亡,我自己就底气不足,更加不知道如何开导爸爸了。最后,我站起来,丢下爸爸一个人在楼下,落荒跑回家里。事情过去后,我非常后悔当初告诉他病情这一决定。如果不是我那天赤裸裸地告诉他,他就不会把死亡一直放在心上,就不会一直活在恐惧当中,也就不会活得那么辛苦,那么累地渡过他人生的最后一个多月……
爸爸得知自己生了重病后,非常配合医生的治疗,为了稳定爸爸的情绪,前期我们还骗他说只是脑血栓,还总是让医生多说宽心的话,后来他也意识到自己的病情绝不象我们讲得那样简单,那些大把大把的胶囊,和很苦的中药制剂,他总是医生开什么药就积极地服用,后来他预感自己不行了,却还是让人扶起来将那些苦涩的中药一大勺一大勺吞在口中,强行咽下,我们总是看得心酸,偷偷躲起来哭。想起病榻上的爸爸,他遭遇到了人生中最艰难最沉重的命题――死亡。我真可怜爸爸对死亡的惶惑和惊恐,我更难受得是我的无能为力。
对于死亡,我一直在不停思考,至今没有找到一种合理的解释,以及对死亡的泰然心境。我恐惧死亡,一想到死亡的终局常常让人万念俱灰,有时怕得睡不着觉。死亡的阴影从得病后就一直在他的眼前晃动。他何尝不知道人都是从新生最后走向死亡的终点,但他总觉得我还能再多活十几二十年,他一直不能接受自己马上就要面对死亡的这一事实。他几乎是一种本能得在计算自己还能继续多少个日子。我非常理解爸爸的孤独和无奈。我们经常在他面前说一些轻松和新鲜的事情,可爸爸听着听着,就沉默下来。我有时想劝导爸爸,但总是欲言又止,我不知道什么样的话能让他听进去,就象我自己也惶恐不安。
爸爸是极不甘心地离开我们的,他一直是在悲苦和疼痛中挣扎,我那时真希望他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或是个哲学家,能参透领悟人生,把死亡看做是一种解脱。他的清醒的痛苦让人真是揪心。
明知道人生的短促和悲苦,汶川大地震死那么多人,看到幼小的孩子无依无靠,面对悲欢离合我也随之落泪,但除了感叹命运的不周外,总觉得没有痛在心里,但面对爸爸离我们而去,我悲痛欲绝,一直无法超脱。
我跪在爸爸墓前,如今已远在天堂的爸爸啊,我们现在这一生一死的重逢,一阴一阳,明明在一起,却永远无法再相见了。但做了一生的父女,我们彼此都应该知足了。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但您在女儿的生命中留下了的深深印记。
父爱如山,您给我们留下的是您最真挚的爱。
清明随笔
文/梁灵芝
春风和暖,花开明媚。每年的清明前夕,七十多岁的父母都要从襄阳回乡下老家看看,给离去的先人们扫墓。
父母的行程几乎年年不变,先到老河口小儿女那儿过夜,再搭公交车看乡下老屋。没人居住,老屋三间大瓦房早已破旧不堪,几棵老枣树下荒草丛生。村东的大菜园也送给了别人。村庄在行进,打交道的老人们被岁月提苗儿越来越稀,见到的孩子都不知是谁的孙子。熟悉的一切在消失,父母只是想回到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看看而已。
我不记得先人们的坟墓。早在我母亲嫁给我父亲前,爷爷奶奶就西行了。赶上“破四旧”,村里的祖坟地都被祖先的好儿孙们刨平了。母亲常说当年从坟墓里刨出来很多金银玉器,一顶银质的小帽儿被哪个冒失鬼新媳妇摔坏了,反正都是祖上的宝贝儿,坏了就坏了没谁去追究。村里没有了祖坟,所以好多年都没谁家明里去祭祖。我小的时候和姐妹们喜欢在老坟地里剜草,那里的草长得肥,还能意外捡到能做鸡毛毽子的光宝年间小铜钱儿。可见,咱先人早前也发达过。
后来,清明扫墓风又渐渐地刮回来。每到清明前、“十来一”后,或者大年三十下午,父亲总要带上哥弟俩给先人们上坟。坟地里绿油油的麦苗在拔节,油菜花睁大千万双眼睛。父亲在坟地大致方位的田埂边停下,掏出火柴点响鞭炮。一大摞纸钱化成火苗在风里跳跃、黑蝴蝶般纷飞。当然,这是我想象的,女孩子生来是外姓人,我父亲要让先人们认清续在家谱上的男丁。他兄弟俩可是肩负着梁家的兴衰,我小姐妹倒落得潇潇洒洒走天涯,过单纯的日子想爹妈。
所以,对于我的先人,我没机会去扫墓。对于夫家的祖先,在家是妞爸和他兄弟几个带孩子们去。如今在南方一居十年,只能拜托叔伯们在公公的坟头多添一锨土了。但是从心底里说,每到烟雨清明时,我很想去河对岸看看山坡上长眠的我外婆他们。学龄前在外婆家常住。外婆去碾盘碾米,我看着簸箩筐不让小鸡偷吃;外婆去磨坊磨面,我一旁盯着蒙眼睛的小毛驴不紧不慢地绕圈儿转悠;外婆去东坡菜园里栽菜苗,我用葫芦瓢舀水往天上泼……在我的记忆里,外公沉默寡言,却会让他的水烟袋给我唱歌。外公的水烟袋一尺多长,泛着铜质金属的光泽。外公抱着长烟杆撮嘴长吸一口,那头烟锅上的烟丝一闪一闪的,还伴有噜咕噜噜的响声。我小时得了一种病,必须吃一种草药煮鸡蛋,那年代鸡蛋可是吃盐点灯钱。鸡蛋珍贵,父母外婆都尽可能攒着不卖,草药可难弄。为了寻得那味草药,外公几次步行二十几里外去河南。我清楚地记得外公去世,妹妹还只有两个多月。送外公走的时候,外婆坐在堂屋的门后哽咽,母亲的姊妹们一片嚎啕。我拉着母亲的衣服跟着走,小声哭泣,眼看着一把黄土盖住了棺材。那个让水烟袋咕噜咕噜给我唱歌的外公再也不回来了……
生于斯,长于斯,嫁于斯。从童年走到中年,从鄂西北走到穗莞。河柳难系思念舟,独恨这不长不短的清明假。若能陪父母一道在娘家的村庄走走,穿过绿麦地黄菜花,摇船到河对岸的外婆家,那将有多快乐!岁月递减,美好的总在叹息中流逝,且行且珍惜吧。
清明感怀
文/淡月清风
清明的风吹拂着昨日的记忆,清明的雨落在断肠人的心田。 风轻轻地吹拂昨日的记忆,红尘的路有多长,就有多少离别的哀愁,唯有思念和追忆延续了一季又一季的漫长。
二十年多年来,每到清明,我都会来到公墓祭拜远在天堂的父亲,诉一诉离别的苦,说一说现实的无奈。经历了生离死别,阴阳两隔的痛,有多少人在回忆中度日?又有多少人在“子欲养而亲不待”中悔恨终生?
片片纸灰飘扬如蝶,每一片都在诉说着曾经,每一片都蕴藏着一个故事。几十年的光景就这样走过了,一本本精美的连环画册带我走进了文学和梦想的世界;一个个父亲亲手制成的五颜六色的发卡点缀着童年的靓丽多彩。一条漂亮的金牛坠项链伴我走过了岁月的沧桑,一架白色的小飞机曾无数次飞进我的心空。
一幕幕往事浮现在眼前,那样清晰,那样亲切。不能忘儿时看花灯的情景,我坐在父亲肩头,搂着父亲,牵着妈妈,那场景是记忆中最温馨浪漫的画面。不能忘营口湖边惊险的一幕,父亲拼尽了全力把差点掉进湖中的我救回岸边。不能忘北戴河的那情那景,我和妈妈陪伴父亲走过了他生命的最后时光。
父亲用最朴实的言行诠释着对生活的热爱;用自强不息的精神和对病魔顽强抗争的态度演绎了生命的坚强。 父亲是那个在危难时刻舍身忘己救你的人,父亲是那个为你遮风挡雨而不求回报的人。父亲坚强的手臂,总会在失落时温暖我的无助;父亲和蔼的话语,总会在孤独时温暖我的疲惫;父亲慈祥的笑容,总会在脆弱时温暖我的心房。 父爱如涓涓细流,它来自于一个玩具,一个发卡,一盘军旗。更来自于一种陪伴,一种默契,一份信任。
这世间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心与心的距离。虽然父亲再也听不见我的呼唤,再也看不见我的笑脸,再也无法陪我下一盘军旗。可我依然相信,父亲正在天堂默默的注视着我,保佑着我。他能感知我的心事,能看到世间发生的一切。
多想再和父亲下一盘军旗,在对弈的快乐中找回最初的感动;多想和父亲漫步在辽河边,细数走过的印记;多想再次坐在父亲的肩头看花灯,一起唱那首我们熟悉的歌:“你是灯塔,照耀着黎明前的海洋;你是舵手,掌握着航行的方向”……
逝去的,是昨日的伤痛和回忆,留下的,是还要继续的生活。失去的,我会永远怀念;拥有的,我会倍加珍惜。
带着一颗窄窄的心,我来了。带着一颗释怀的心,我走了。希望天堂的路不再迷离,愿在天堂的亲人们不再有病痛和伤害。
清明雨,西湖泪
文/木兰舟
又是一年清明雨上,驱车160公里,来到了又一人间天堂——杭州西湖。
一直想去,是想去看看白娘子今安在哉?雷峰塔倒了又建成何样?
第一站——西湖
那日小雨,烟雨朦胧,漫步在西湖边,闲情雅致,矗足在一处处有着历史印迹的景边,怀古。在白堤,想起白居易,也是一个春天,他的眼中乱花渐入,浅草没马蹄,绿杨白沙堤;在苏堤,楼外楼里,尝一尝苏兄最爱的东坡肉,想起他的诗句:“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又走过苏小小的爱情,领悟岳飞的悲壮。
我敢说如此的景,对于从小在苏州长大的我并非惊艳,西湖也没有太湖美,可我被它的故事吸引,被有着历史色彩的人物吸引。
那日清明,我不知道白素贞和许仙有没有来,苏小小和阮郁有没有来,徐志摩和陆小曼有没有来,反正我和老公来了,走过你们来时的路,不知是否撞上了你们的灵魂,回眸处,与你们挥手告别。
第二站——灵隐寺
踏着清晨的雨露,去到灵隐寺。天空如同仙气未散。因为去的早,游人尚少,且没有破坏它的灵性,等我下山时,人流涌进,便再没了佛家清净之地的感觉。灵隐寺面朝飞来峰,而飞来峰造像则雕刻的栩栩如生。
空山新雨后,有潺潺流水声,有植物满眼新绿,有淡淡香烛味。我爬至半山,已气喘吁吁,便佩服佛家弟子心沉步稳的每日上山下山,我无须赶路,已蒙受佛家的洗涤,暂且让心如灵如隐。
第三站——雷峰塔
刚到雷峰塔,就电闪雷鸣,狂风骤雨,心想定是白娘子现身了,可惜我没有慧眼,如此神象定是看不出了。
曾经鲁迅在《论雷峰塔的倒掉》中已知道如今的早不是当初的了,如今的是一座有电梯上下的现代化宝塔,只能看见曾经旧塔的几块断垣砖瓦。
还有就是我无尽的失落,我完全寻不到白娘子和许仙,那许仙痛苦奔跑的台阶在哪?那法海无情扼腕的场景在哪?
哦!这本是个神话,只能让人神往吧!
第四站——西溪
西溪湿地很美,上善若水,水真的很神秘,坐在船上泛舟西溪,耳畔传来徐志摩的诗:“我捡起一枝肥圆的芦梗,在这秋月下的芦田,我试一试芦笛的新声,在月下的秋雪庵前。”真是特别惬意。
身边时有水鸟飞过,有绿意翳眼,有水道蜿蜒,有渔舟唱晚。
有散落一地的诗情画意。
清明散记
文/大沙坝
清明前夜,我戴着草帽捏着手电,左一脚泥右一脚水,冒着大雨回到了老家。家里的灯亮着,父母亲还没有歇息。一阵絮叨后,我走进厢房睡觉。一股浓浓的草药味扑鼻而来,直沁心田。开灯后,只见地上晾晒着一堆堆“地骨皮”,不用说,定是母亲闲不住,一?头一?头从山崖上挖的。我像鱼儿似的钻进被窝,三下五除二剥光衣服,任那暖暖的热流传遍全身,一觉睡到天亮。
清早,推开窗户,雨停了,阳光透过树梢洒在脸上,像母亲的手一样温润,说不出的舒服。起身立于小院,泥土的清香、桃花的芳香顿时将我团团包裹。父亲早已准备好了上坟的东西——香、蜡、纸、茶、酒、鞭炮……一应具有。母亲张罗着饭菜,让我们早去早回。
坟在山上。一个叫翟庄的地方。那里曾是我儿时的乐园,藏着无数美好的回忆和天真烂漫的梦。如今山上的农户大都搬到坝里去了,留下来的只有一对老汉老阿婆和稀稀疏疏的残垣断壁。我有时回家,总爱到山上走走,不为什么,只是随便看看。
风吹在脸上,带着薄薄的寒意。路边的蒿草绿油油的,像被洗过似的。我和孩子们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一步步向前走着。孩子们是欢快的,说唱就唱,说打就打,说闹就闹,一刻也不消停,活脱脱个活蹦乱跳的小松鼠。走在后面的是祖父、父亲和二叔,他们一声不吭,只管走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约莫十五分钟后,我们到了坟地。放眼远眺,山脚下密密麻麻的村庄、弯弯曲曲的小路、涌动的金黄色花海、奔腾向前的河流……一切都沐浴在柔柔的阳光中,呈现着盎然的生机。
此时,周遭一片寂静。偶尔有一只鸟掠过,停卧在远处的核桃树上,点缀着刚抽芽的树枝。
最先动起来的是祖父,他弯下腰,挥舞着镰刀,一会儿,杂草就哗哗躺倒一大片。二叔悬于半崖,手起斧落,洋槐箭一般地落下。我的双手紧握着铁锨,深深地插进了湿湿的泥土中,父亲背对着我,任凭我将一锨又一锨的泥土撂入他的背篼。孩子们则在坟地周围闹腾着……
少时,我们拿出裁成长条状的白纸、黄纸、麻纸、蓝纸、红纸、绿纸,从坟头开始挂起。孩子们似乎特别喜欢挂纸条。他们你追我赶,挂得贼快,手头上没有了,就嚷着问大人要。要来了,接着挂;挂没了,再要,再挂……忙得不亦乐乎。
记得我上小学时,一到清明的那天,早早地跑到人家坟上,偷偷地拿走挂的纸条,悄悄地装进书包,然后快快地跑掉,生怕被人家发现。那些纸条,成了我学习路上的好帮手。翻里翻面写着的,不是一首首古诗,就是一道道算式。运气好的时候,还可以吃到人家供奉的热腾腾的鸡蛋和香喷喷的花卷,那滋味,妙不可言。真的,到现在我都没有吃过那么好的鸡蛋和花卷。
待纸条挂好,我们全都下跪,插香、点蜡、烧纸、倒茶、奠酒,最后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开始磕头,一个,两个,三个……
这头,是磕给祖母的。祖母就长眠于这片坟地。
祖母属狗,过世的那一年正好七十有六。当时我新婚才四个多月。平时她做了好吃的,总是踮着小脚,一路小跑给我和妻子端来。她笑着看我和妻子一番狼吞虎咽后,方才离开。过世的那一月正好是正月,我和妻子时不时去她住的房子陪她拉话。小小的两间土坯房,巴掌大的炕上坐满了一个又一个娃儿,这个叫婆,那个叫爷,好不热闹。我和妻子半开玩笑地说——婆,待我们给您生个大胖小子,您可得给我们多看看哦。好!好!祖母笑得合不拢嘴,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一道道皱纹倏地开了花。谁知几天后的一个早上,我在岳父家拜新年时,父亲打来电话说——你婆过世了!我的大脑嗡地一声,仿佛天塌了,顿时陷入一片空白……
待我和妻子从百里之外赶到家里时,祖母早已停放在了庭房正中间的团桌底下,院子里叮叮当当地忙乎着,推刨声、斧头声、锯子声、凿子声、锛子声响成一片,木匠师傅正给祖母做着棺材。乡亲们进进出出,跑前跑后。我的心像被掏空了,任凭泪水汩汩地流淌着……
据说,祖母走的那天晚上,月亮光光。她半夜起身,出去看了会月亮,嘴里呜呜啦啦似乎念叨着什么,但没人听清楚。回来睡下便没有再起身。哪怕她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喊声疼、诉个苦,让儿孙们尽尽孝也好,可是她没有,走得是那么干脆利落,不带走一针一线。
祖母一生,育有三男三女,香火延续,人丁兴旺,可是走的时候,身边只有祖父和我二叔的大女儿。当父母赶到的时候,祖母唇角带笑,但已气若游丝,唤她,不应;叫她,不醒。于是大家赶紧给她穿寿衣。记得庄里年老人说过,人快走的时候得把寿衣穿上,不然,到了那边还是精身。
祖母的去世,成了我生命中最深的遗憾。是谁说过“父母在,不远游”?我离开不过三四天,好端端的祖母,居然悄无声息地说走就走了,叫我怎能不遗憾?!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一阵阵清脆的鞭炮声将我唤回现实。看着孩子们活蹦乱跳的模样,想到长眠于地下的祖母,心中浑然不是滋味。
记得祖母走的那一年正月,嫂子月份大了,未等祖母下葬,母亲便陪着嫂子去了县医院。几天后抱回来个粉嫩嫩的女儿。八个月后,妻子生了个胖墩墩的儿子。我想,这就像草木的枯荣,生命的更迭,去的去了,来的来了,循环不已,生生不息,人生才变得更加有意义。
蓦地,一条条长条状的白纸、黄纸、麻纸、蓝纸、红纸、绿纸舞动了起来……我想可能是起风了,定然是这风,吹过贫瘠,吹过花海,吹过硕果,吹过枯荣,吹过光阴。
恍惚间,我听到风中传来祖母的声音——娃儿,回家吧,饭菜凉了……
梨花落尽清明
文/我是一棵树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死亡这件事情离我的生活好远,直到那年父亲去世。
在我的印象里,父亲是一个特别壮实的男人。光头,夏天的时候打赤膊,每次吃饭的时候端着海碗把一碗面吃的噜噜作响,和人说话的时候粗喉咙大嗓子,从不在乎是不是公共场合。有时候来了兴致,会在我放学归来后,狠狠给我一巴掌,算是打了个招呼,丝毫不顾忌当年的我已经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了。
是的,那年我读高一,内心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以及和他沉默的对抗。一直以来我搞不清楚那年的自己为什么对他充满了排斥,直到大四时看了郭富城主演的《父子》,那里面的很多情节就好像我们之间的故事,他不懂得如何教会一个孩子去成长,有的只是笨拙的爱意和粗暴的言行,而我,也因为家庭的负担和他很多的行为而充满了不屑乃至愤恨。也许每个男孩成长的过程都是和父亲的一场战争,丝毫不懂得妥协和宽容,要在很多年后,自己身为人父后才懂得对方,若不然朱自清在《背影》中又何来如此深刻的懊悔?
那年,家里的光景已然不是很好,早先的生意已经支持不下去,姐姐远在广东,而我又正是读书的时候,自然开销很大。他又没有什么正当的职业,只是偶尔在母亲的唠叨下做一些小生意,谈不上赚钱,只是维持一家人的生计罢了。时日长久,他与母亲的争吵就日渐频繁了起来。当时的我已经自认很是成熟,家里的光景自然也看在眼里,总想帮助家里做些什么,但自小父母就不舍得让我做家务,所以也无非是帮忙在菜摊上照看一下,亦或是在他们繁忙时煮碗饭。但我对他的行为也是日渐不满,争执时总是站在母亲的一边,有时候还帮着母亲数落他几句,气得他总是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那时的我却觉得很是快意,一个父亲,如若不能担负起家中重担,还算上是个父亲么?却不曾想他的身体当时已经不好了,很多事情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早年繁重的生活,到底让他落下了不少病根,不再是那个一顿饭可以吃两大海碗的汉子了。
他开始得病之时,只是不间断的低烧,我也不曾在意,以为只是偶尔的生病,过几天自然就会好。于是回家之后照例是看自己喜欢的体育新闻,或是匆匆扒过饭后赶到学校,以免误了和友人们的玩闹。生病之后的人大概心也变得柔软起来,他竟然在我每天回去后,都要不厌其烦地问我许多,内容也无非是今日学习怎样,吃饭胃口如何等诸如此类琐碎之事。那时我总觉得他啰嗦,回答之中敷衍居多,非但不明白他只是想借此与我多呆片刻,竟也未曾注意他日渐消瘦的面庞。现在想想,真是悔之晚矣。
这样约莫又过了十余日,他的病情不仅未见好转,反是日见沉重起来。原本红润的面色变得有些灰败,说话也总显得中气不足。之前几次我都劝他去医院检查,他总是说没什么大碍,不必去检查。现在想来恐怕也是担心在医院中花费过重,让原本拮据的日子更捉襟见肘。母亲当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坚持要陪他一起去医院检查。谁料去后医院就要求他立刻住院,先诊断为肝炎,后来又说是血液上也有问题,恐怕是血癌晚期。知道病情后我早已没了主意,倒是母亲显得尤为冷静,在医院安顿好父亲后,先嘱托我切莫在他面前乱说,又安抚我安心读书,照顾自己就好。
那段日子跑的最多的就是医院与家中,每晚自修下后我都要再去医院,为他和母亲送一些必需品,周末时需在医院一起照顾他。有次半夜两点,我从医院回来给他取被子,夜色幽静而晦暗,医院氛围显得愈加诡异,而我当时也不曾害怕,应该是心里太过惶急,早已忘记了恐惧。在医院中,他倒又恢复了原来对我横眉冷对的模样,呵斥我不该天天跑来医院,这样学业恐怕荒废过多。母亲那时应该是最辛苦的人,不仅要照料他的病情,还要操持家里的事务,更要四处求人借来治病的费用。当时亲友四邻都借了不少,少不了看人脸色。看着母亲和他,我忽然觉得自己以往太任性了些,对他的呵斥也宽容了许多,总捡些学校里的趣事说给他听,希望能减轻他的痛楚。
坏消息最后还是来了,医生告诉母亲,他的病已无能为力,最好回家早日准备准备,以免到时候惶急。说来也怪,他病危的那几日,我总觉得上课的时候他在叫我,喊着我的小名。我回去告诉母亲时,她总是劝慰我想得太多。可是消息是瞒不住的,知道实情的我当时竟然变得异常冷静,按照一个本家叔叔的安排和母亲一起和他寻找墓地和安顿后事。他临终时,已经很难说出几句完整的话,只是拉着我的手嘱托我照顾母亲,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怔怔地低头答应。
那一刻,我才明白,原来死亡就是你每天都能见到的人你再也见不到了,再也不会有人因为你的顽劣而呵斥,再也不会大着嗓门喊你吃饭,再也不会笑着和你下棋,带你跑步,每日回来,再也不曾有人在家等着你。
纵使一切摆设都照旧,可你知道,有些东西,没有了没有了。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母亲在他去世之后哭了好几场,哭他不负责任丢下孤儿寡母,哭他一走了之不负一点责任。但又能如何?世间不如意常十之八九,不管怎么怨恨,他毕竟已经是走了。
于是我也记起他诸多对我的好,小时候他在外帮厨,总会带回来很多好吃的东西,有时是香甜的糕点,有时是将要融化的雪糕,满眼欢喜地看我吃完;去外面的时候总是想要带着我,如果我不去,总是要不停的念叨,尽管我当时早已过了跟着他的年龄;有时候为我买来我喜欢的书籍,尽管他的钱也是从口中省下来的……如今,再多的回忆也只是回忆罢了。
一晃十三年,我早已从当初的懵懂少年成长为一个父亲,母亲也由当年坚强变得苍老。但每逢过年的时候,她总要伤心一阵子,念叨着父亲没福气,不然现在的房子也盖了,儿女也成家立业了,孙子和孙女也可以跟着后面喊爷爷了。虽然我总是安慰母亲,人各有命,生死在天,但子欲孝而亲不在,这始终是我一生的遗憾。
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转眼又是清明时节,我和母亲妻儿一起去看他,十年前栽的松柏已是郁郁葱葱,转眼已经阴阳相隔数十载。
父亲,家中诸事皆好,愿你在地母的怀抱永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