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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愁的散文

奔腾的小溪
发表于 2022-06-11 08:33

乡愁的守望

文/静雯庐主

乡愁,如今成为了一个众人皆知的话题与情愫。无论是位于庙堂之上,还是身处江湖之远,但凡有过乡村经历的人,往往都会把乡愁当成魂牵梦萦的记忆和挥之不去的守望。

水有源、树有根。这乡愁,绝不仅仅只是怀念,更多的是慰藉,是牵挂。你看这愁字,从心。但对像我这样游离于乡村之外的人来说,乡愁却成了漂浮不定的意象,看着有,伸手却触不到。毕竟,我从襁褓时代就跟随父母在不同的城市漂泊,对于乡村,对于老家,可以说没有任何刻骨铭心的记忆。尽管少年时代也曾到老家度假,青年时期也曾到乡村插队,但总是有一种做客他乡的感觉。每当人们说到乡愁这样厚重而结实的话题时,我往往静默无语。

我还是热爱乡愁,往上数三代,我的老家在乡村。

甲午深冬,我随着一支耕读文化采风队伍驱车前往屏南的漈头。这个被授予中国历史文化名村的村庄,尽管离城区不过几公里的路程,却依然保留着千余年的农耕气息和乡村蕴味。这村我曾在几年前来过,印象里清溪绕村,锦鳞悠游,溪畔已经褪去鲜明的原色、土墙乌瓦的老宅,在风霜雨雪的侵蚀下,依然顽强地保留着不走样的模式。褪色的还有那些穿着青衫、手捂火笼的老者,神态安详地坐在石条凳上,在阳光下慢条斯理地聊着老话。活跃的是不知深浅的大狗小狗,见到陌生人,又跑又吠。而老宅门前那些旗杆石、下马石,则以一种冷峻、坚硬的力量支撑起村庄的荣耀,让人遥想村庄当年的昌盛景象。

重游漈头,除了老宅、清溪,还有一个让人在特定语境中记住乡愁的去处,那就是屏南耕读文化博物馆。博物馆设在村中的一排老宅里,来之前,我就从各种媒体中查阅了它的相关信息,原屏南县旅游局局长、馆主张书岩先生在馆内收藏并展示着万余件与乡村息息相关的物品。数以万计,那可不是一个让人无动于衷的小数目,这在商品经济的现实环境里收集,仅靠执着和情感,远远不够。还需要诸如财力、物力、人力等方面的支撑。我这么揣度,是不是也显得现实和功利?

相比城市,乡村的任何一隅都堆积着岁月的情怀愁绪。我们穿过幽深的巷子,走进了那一排明清的古厝,仿佛穿越般走进了乡村的过往,走进了一段被凝固的时光。在耕读文化博物馆里,无论是一口水缸,还是一爿窗棂,都会感到先人温热的度数。木柱石基、青砖乌瓦,耳畔似乎拂过它有过繁华的暄风。看着琳琅满目、五花八门的展品,好奇迅速地退让给了敬佩。这个设在乡村、看似简陋的博物馆,尽管只是凭个体的眼界和智力来建构,但馆主那全力以赴、矢志不渝的信念与精神,无疑让乡愁有了一个极好的佐证和呼应。我曾读过屏南籍作家石城的散文《见证与寻思》,其对三寸金莲的绣花鞋、呲牙咧嘴的狻猊、十六金星的秤等馆藏物品,皆有精到的表述和深度的解读,引导人们透过乡村的表象看到了深层次的内里。随着老张的讲解,我流连徜徉在不同的展区,看到了很多从未见过的乡村物品,比如稻谷印、比如捕鱼笼、比如点心盒。

这里收藏的物品与摆放它的处所不成比例,显得挤挤挨挨。但对老张来说,每一件都是他的宝,都有着不同寻常的故事。为了收集这些历史的见证和文化的传承,老张入东家出西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或购买、或租赁、或借用,让这些散落在不同人家的物品有了一个让昨日重现的舞台。这些物品有木质的,有石制的,有陶类的,还有铜铁锡银这些金属打造的。人的发展史,其实也是一部物的完善史。每件物品都是在有需求的背景下,经过能工巧匠的手制作而出。多少年过去,水流去,云散开,但这些悠远的乡村脉络,给后人留下了一段段在想象中追溯的陈年往事。耕与读,是乡村最为精粹的涵盖。农耕社会是我们这个民族最早的生存形态,至今依然存在。馆内收藏的各种农具,大至水车、榨油用具,小至镰刀、竹制种子筒,讲述着春耕夏种秋收冬藏的四季农事。读则是农家弟子进取功名的入仕通道。在展厅里,一副刻在木板上的对联引起众人的关注,上联是“四壁书声人静后”,下联为“一帘花影月初明”。寒窗苦读,却有着一股浪漫的情怀。而那些不同年代的灯盏、灯马,虽然点着只是微弱的光芒,却点亮了多少乡村少年的壮志豪情。

在这里,我们能听到老张对着桩桩件件的物品讲述着漈头村叔侄双进士、姑嫂贞洁坊、黄童参修永乐大典、铁头和尚传授武功的故事。而物品则成为其人其事的细节写照。在一台老式的织布机前,有一老妪心无旁骛地织着裙带,这样的画面在过往岁月无疑是美好的,透过历史,我仿佛看到了一位待字闺中的怀春少女正专心致志地织着裙带,满心欢喜地将自己的一腔恋情寄托给了丝丝彩线……

这里,有不同式样的锁,有不同年代的秤,有不同材质的动物偶像,还有不同信众的神像……面对着不同时期的各种农家生存、生产、生活的物品,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耕读文化所包含的意蕴。我们理解的耕读文化,其实是中国古代部分知识分子以半耕半读为合理的生活方式,以“耕读传家”、耕读结合为价值取向而形成的文化。耕田可以事稼穑,丰五谷,养家糊口,以立性命。读书可以知诗书,达礼义,修身养性,以立高德。所以,“耕读传家”既学做人,又学谋生。明末清初的张履祥在《训子语》说“读而废耕,饥寒交至;耕而废读,礼仪遂亡”。这样的文化根植于广袤的农村,融合了传统的精义,维系着数千年的乡村繁衍与稳定。

如今,城市化的速度惊人,蚕食着越来越多的乡村,不要说城里人,就连那些年轻的农人都对那些旧物感到陌生。而乡村的冷清与荒芜,则随着大量的农人涌入城市而愈加明显。于是,守望成了艰难的抉择,除了坚守,还要有希望。我们不可能重回“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状态,也不可能抛开更为科学、便利的现代物品,但必须在心里有个承前启后的脉络,只有了解历史,才珍惜现在。

正因如此,我对老张充满着敬重与钦佩,也对乡村保持着欣赏与尊重,那历史的悠久、人文的纷繁、山水的锦绣及博物的丰富,都以历经沧海的从容淡定,都以道法自然的智慧大义,让所有人感到自身的渺小与猥琐。也正因如此,人类才能在嬗变、衍进的历程中,产生仁德与信仰。

有了根系,就不会有飘忽不定的惶恐;有了乡愁,就不会有无依无靠的孤寂。

即便是我以及越来越多像我这样在异乡的人,只要记得住自己的根自己的乡愁,无论到哪,无论多久,都会一如既往地感到温暖和充实。

一抹乡愁 万般情怀

文/爱而后育

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永不老去。

乡愁,一种说不清道不明让人难以割舍的情绪。时而会是一股汹涌的暗流,突然冲击你,让你无法招架。尤为中年,这种愁绪变得颇为浓郁,时时袭击我的思想。

提笔,思绪的帆船也随之驶向了孩提时的童贞。记得雪天和姐弟一起扫雪、铲雪、堆雪人、打雪仗,一起吃院里的冰锥。还记得雨天,和姐弟隔窗赏雨,或在雨地里踩水泡泡,或撑一梧桐叶满街跑。也曾记得雨过天晴,和小伙伴们一起在小水沟里“治水”,一起和泥放炮,或捏泥人,捏炊具。忘不了春天,到油菜地里闻花香。尝几串榆钱,品几朵槐花,跑到山坡上从杏树、桃树上摘几支含苞待放的骨朵儿,插到自家的水瓶里。用树皮做哨子玩。到山凹里找出自己喜欢的各种颜色的蜡笔。跟着姐姐顺着羊群捡羊粪。放学后,挎上箩头,打着给猪拔草的旗号,到田野里疯跑。天黑后,箩头底下撑着木棍,上面摆几支自己喜爱的花草,回家后还会受到父母的几句夸奖。还忘不了夏天,嚼上甘草,和伙伴到家附近的水池里洗衣服、捉泥鳅、寻河蚌,蹦麦秸垛。也不曾忘掉秋天和家人一起掐谷穗、掰玉米、捉萤火虫、吃甜玉米杆。和伙伴到山坡摘酸枣、够柿子,捉蛐蛐,逮蚂蚱、搂树叶。更忘不了冬天,挑出水缸里最厚的冰块来解渴,拿着用衣扣上拴着的小刀削皮后的白薯,作为最好的零食。早上到草地上晒出头天晚上家人创出的红薯片,晚上收回来。便会知道红薯片缩小了、周围卷起来是风干缘故。冬天的早上我和姐姐都会捧着母亲准备好的火锅上学,顺便再带上几粒玉米。课上脚踩火锅,课下崩玉米花。但有时在课堂上火锅会冒烟,被老师吵,无奈端出教室。春节期间,穿上母亲做的新衣服,拿上挣来的龟裂毛票,左兜揣着煮熟的咸黄豆,右兜揣着没捻的散炮,便是一年的收获。

冲开记忆的闸门,历经岁月洗礼的往事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挤进脑海。记忆更多的是第一个老家。母亲说她过来时是两间茅草房,后来就翻盖为土柸房,院子很小,中间靠东边有一石碾,每忆起家里的碾盘,便会想起送到队里牲口后看到驴打滚儿的情景,也常因为没机会用队里的牲口,姐妹几个轮流推碾,碾杆可俩人同时推,挨碾盘者可偷力,现在悟出是杠杆原理。碾盘南边有一梧桐树,两三个小孩才能抱过来,几个伙伴可围着梧桐树蹦着跳着“编花篮”。梧桐花落地时,还可拽下花蕊吮上几口甜汁。西边有一间厨房,它带给我更多的乐趣。每次套罢碾后,母亲便会在这儿用箩筛出更细的红薯面,所以整个屋子便会有细微的红薯面做背景,我就可以任意画任意写,过些日子,照样能看到自己的杰作。更有收获的是;厨房墙上的破洞让我痴迷,从那时起,我便熟悉了小孔成像的原理。厨房是平房,顶为晒棚,巧的是,一棵粗大的椿树从晒棚一边冒出来,椿树周围还有一定的余地。姐姐们动作协调利索,时而从树下爬到晒棚上时而又滑下去。只有自己胆小动作笨拙,只会滑下去。椿树上有很多身体柔软的“花大姐”和身体稍硬的 “白花老汉”。花大姐会舞蹈,白花老汉会开门让你去家里喝水。碾盘东边还有一排石头砌成的低岸,上边摆放着“懒老婆”和指甲草。懒老婆睡得早,起得晚。花色有紫的有抓破脸(黄色上又有星星点点的紫色)的。每到七月,门外的核桃树也给予了我们无穷的乐趣。家的西边有一小胡同,也是一位牧羊者的必经之路。夕阳下,牧羊人甩着长鞭吆喝着,鞭声落在各家的院中,我和姐姐便会不约而同跑出去,双手着地,双脚蹦起,羊群吓得扭头跑,几次使坏,被牧羊人发现,被吵。

漂泊的人呵,总纠缠在乡梦里,数不清的故乡美景,道不完的儿时回忆,扯不断的依旧是那浓浓的乡愁。

小时不识愁滋味,或者说如果没有远离故乡,估计也不会有乡愁。上中学走进县城,从此就没入了异乡的风沙,就有了淡淡的乡愁。每周日下午背上母亲烙好的六个发面饼,泪眼相看,凝噎无语。在校一天一个发面饼,酵粉里弥漫着乡愁。晚上,睡到父亲用力拧得干草铺上,每一根干草上布满了乡愁。周六下午,坐立不安,偷偷瞄到校外等待自己的姐姐,自行车后座上铺满了乡愁。几次想到辍学,可每每想到发面饼,每每想到干草铺,每每想到自行车后座。看看父亲买给我的手表,看看父亲送我笔记本上“做人要真,待人要诚”的八个大字。想好的话语咽了又咽。乡愁是亲情,课堂上,泪水连连,寝室里,夜不成寐。

再几年,来到这里求学,在别人眼里,似乎鱼跃龙门,可自己常常登上学校教室楼顶,潸然泪下,面向西方,望眼欲穿,去追寻袅袅炊烟的小村庄。课堂上发呆走神,时而浅笑,时而抹泪。

靠着一份份拼凑起来的温暖,慢慢地长大了。散文随笔 www.bidushe.com

外乡的大街上、每每看到漂泊在外的流浪的人们,有的拿着重重的行囊、拖着疲惫的步伐,还有他们脸上显露出那种淡淡的茫然的和那无助的眼神,不知他们有何感想,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内心的酸、甜、苦、辣。

一个生命从蕴育时就已经开始吸吮着一个地方的营养,那儿的水,那儿的空气,还有那儿的风土人情都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这个生命。一个人从呱呱坠地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和那个地方的热土结下了不解之缘,不管以后在什么地方成长、生活,这种水土之情,血脉之亲是无法割断的。

再回故乡,许久无人居住的老屋渐渐风化,许久无人行走的小径渐渐消痕,许久无人蓄水的小池渐渐干枯。不管是风化的老屋,不管是消痕的小径,不管是干枯的水池,都成为我乡愁最好的载体。

乡愁,总是生命的行囊中最挥之不去,也最无可奈何的一缕情愫。

乡愁里记挂着年迈的父母,乡愁里散着难以割舍的亲情,乡愁里有淡淡的忧伤,感伤人生的悄然易逝,起风了,我枯黄色的乡愁飘飘落落。雪飞了,我白皑皑的乡愁铺天盖地。

原本苗条的身体,现已发胖。可是,形之于外而内化于心的思想,却变得越来越孤单,人情冷暖,无助的心灵浸润孤寂的乡愁。

我期盼着那里变得更加富有美丽,让我牵挂的人们都过上幸福的生活,让乡愁变得淡然,变成一种向往。

此时忘却了城市的喧闹,忘却了生活的压力,忘却了工作的烦恼。这一刻,心跳在此停歇。

怎一个愁字了得。

乡愁是外婆的“搅团”

文/杨润泽

屈指算来,随着政府组织的劳务大军从西北山沟到东南沿海已十余年了。然而十余年的南方生活并没有让我过得习惯。南方人以米为主食,除了“干饭”就是“稀饭”。北方来的我并不适应,常常中午在电饭锅里煮点米饭填充饥饿的肚子,到了下午做一顿面食。每次吃面的时候总是撑得肚子圆鼓鼓的,几年下来,倒像长了“啤酒肚”一样。

从南方回省城银川,好友诚请我到了一家名为“山里农夫”的餐馆里吃饭。他特意为我点了“搅团”,与他同行的说:“吃那个跟稠浆糊一样的东西干啥?”他们不知道,诚之所以要请我吃“搅团”,是我在离开南方时妻特意交代给他的,让他带我到可以想起农村老家的餐馆里吃一顿具有家乡风味的“美食”。

餐厅门口挂着两大串红红的辣椒,店里的装修也很具有农村的风格。青砖白顶,昏暗的灯光下古木般的餐桌。诚和这家店里的老板很熟悉,看样子他经常来这里光顾。

“搅团”是西北的农家小吃,至于“搅团”的来历,传说是诸葛亮当年在西祁(就是现在的陕西岐山)屯兵的时候发明的。那时诸葛先生久攻中原不下,又不想撤退;士兵清闲无事,就在那里大力发展农业,以供军粮充足。老吃惯了地方的面食,军中都很厌倦了,也是为了调节军队士兵的想家情绪;于是诸葛亮就发明了这道饭食。不过那时的名字不叫“搅团”,而是叫“水围城”。“水围城”听起来似乎有太多冷兵器时代的特征。

在泾源老家,我时常去外婆家里吃外婆做的“搅团”。母亲也给我们做过,她的手艺没有从外婆那里得到很好的传承,母亲的搅团里夹杂着太多的面粉颗粒团儿,那是面粉没有在锅里搅匀的原因。母亲特此在面粉下锅的时候加快了手里擀面杖的搅拌,但最终还是没有达到外婆的那种程度。于是,我们想吃“搅团”时,都会跑到外婆家里。

前两年回了一次老家,外婆说:“你们都是在大地方呆过的人,鸡鸭鱼肉都吃腻了,我给你们做了,你们也吃不了多少,干脆我给你们做‘搅团’吧。”外婆那时年过八旬,行动上很是不便,我们想劝阻,外婆执意要去做,我们拦也拦不住。外婆边系围裙边笑着说:“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就是搅团了,比长长的白面还喜欢吃。”

小时候农村家家户户的光景都不怎么好,能时常吃到白面做成的长面是村人们就大的奢望了。可我到现在对长面不怎么感兴趣,或许是生在父母和爷爷奶奶们的特别关照下的缘故吧。外婆依旧笑着讲起了我小时候的趣事。外婆问紧跟在她身后的我近于九十后的妻:“你知道吧,那小子小的时候说要娶八个老婆。”

妻笑着,斜着眼瞪了我一眼。我也笑着。

外婆说:“他小时候说娶八个老婆,一个和面的、一个烧火的、一个洗衣服的、一个挑水的,最重要的是要一个专门给他做搅团的。”

妻听着,笑得嘴合不拢,一边捂着肚子,一边说:“看来他小时候也就那点出息。”

说话间,锅里的水开始翻滚起来。

外婆家没有单独的厨房,这是西北农村的特色。外婆做饭时用山里砍来的木柴,生起火来烟熏火燎,常常满屋子都是灶堂里冒出来的浓烟。在这时候,经常可以听到外公不停的咳嗽声和谩骂声。舅舅和表妹们也在这个时候擦着被烟熏得流泪的眼睛,边咳嗽着跑出屋子。后来还是外婆想了个办法,在屋子外面搭了锅灶,这才算得到了改善。不过到现在为止,屋子还是被以前的烟熏得黑乎乎的,尽管是白天,到了屋子里像是阴天一般。

外婆一手端着盛着面粉的碗,一手拿着擀面杖在锅里搅拌。碗里的面粉慢慢地洒到锅里,外婆搅动擀面杖的速度慢了下来,她已经没有太多的力气来搅到她手里的擀面杖了。妻上面要去帮忙。外婆说,这搅面的功夫全在这里,她做了几十年的搅团了,搅拌到什么程度运用自如。妻没有做过搅团。

我坐在外婆家的炕头上,炕头边的窗户可以清楚地看到外婆在院子一角的锅灶上弯着腰两手握着擀面杖不停地搅动,渐渐地,她变得全身像抱着擀面杖一样爬到灶台。白发苍苍的外婆为了给我做一顿我喜欢吃的搅团已经累得满头大汗。退了火,锅底没有一丝的焦糊。妻依旧站在外婆的身边,惊叹着:“一点锅巴也没有。”

母亲做搅团时总是在锅底留一层厚厚的焦糊了的锅巴。

吃搅团少不了醋汁,新鲜的大蒜捣成蒜泥,加入辣椒粉、姜沫等,用食泼过,再滴几滴香油,倒入醋,轻搅中散发出汁子的香味。

热腾腾的搅团端上放在炕上的小饭桌上,诱得人直吞口水。

每次这个时候,外婆总会炝一锅“浆水”。“浆水”也是泾源老家的一种“美食”。我儿时经常把它当成单独的食物。切一小搓葱末,在锅底抹一层香油,舀一大勺的浆水,嗞啦冒一缕白烟,浆水的酸味便在空气中弥漫开了。外公喜欢用筷子把搅团夹成一小块一小块放在浆水里吃,外婆与母亲也喜欢外公的这种吃法。而我不同,我喜欢夹着搅团在醋汁中醮着吃。吃完搅团,再喝两碗外婆炝过的浆水,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坐在东南沿海的都市大厦里,我时常想念外婆给我做的搅团。

外婆说,以前家里的日子过得紧,她时常用黑面做搅团,家里光景好的,有用玉米面做的,还有用荞面做的。外婆笑着说,现在不知道怎么了,白米做的搅团没有人吃了,城里人开着轿车跑到山沟沟里找我们要请黑面的搅团,这年头黑面比金子还珍贵呢,看来世事真是变了,嘿嘿。

最近一段时间,似乎大江南北都在“寻找乡愁”。乡愁是什么呢?我想,乡愁就是外婆做的搅团吧,一碗看似平常的面粉,一只擀面杖,在沸腾的清水里,搅拌成诱人的美味。再配上酸中带着淡淡甜味的浆水,让人回味无穷,感慨万千。

或许,这些只有离开西北大山的游子们才能体会得到吧。也正是这种味道,牵引着我们每一位流浪在外的人,时常让我们深深怀念。

栀子花里的乡愁

文/何龙飞

夏天,是栀子花盛开的季节。那芳香而洁白的栀子花里,盛开着我浓浓的乡愁。

不会忘记故乡的栀子花,总是在夏日阳光的抚摸和风儿的吹拂下,悄然绽放,那样大方,那样美丽。从此,大地因为栀子花倍加靓丽,山林因为栀子花倍加妩媚,父老乡亲因为栀子花倍加精神:老人们腿脚不便,就在家附近的山林边望望栀子花,嗅嗅花香,陶醉心灵,滋生返老还童的情愫;中青年人发挥腿勤、手勤的优势,索性到山林里去按香寻花,看、闻后,就抑制不住激动,摘下带枝叶的栀子花,待到多枝时,则用茅草捆绑起来,边走边享用边唱山歌,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孩子们更是对栀子花情有独钟,学着大人们的模样,对山林中的栀子花爱不释手,竟然拿回去插进瓶子里、盅里,既作床边的风景,又伴自己进入甜美的梦乡……

就这样,父老乡亲爱上了栀子花,就像爱亲人和宝贝一样。早在春天,栀子树枝繁叶茂,还未开花,他们就留心其每一点变化,大饱眼福后,会情不自禁地伸手摩挲栀子树叶,与其零距离接触,沟通彼此的心灵,尽情地憧憬栀子花开的胜景;入夏后,栀子树枝干冒出花苞,在风中含苞欲放地摇曳,在乡亲们的眼中欢快地吮吸阳光和雨露茁壮成长。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时机成熟了,夏日的栀子花次第开放,引来不少乡亲们观赏、品评、采摘、嬉玩,尤其是女人们爱把摘来的栀子花插在头上,狠狠地过上一把美瘾、香瘾,更是将对栀子花的爱恋演绎到了极致。于是,乡亲们的欢笑声此起彼伏,回荡在山林中,岂不悠哉、乐哉?!秋季,看不到栀子花,栀子树叶渐渐老去、枯萎,冬季,仅剩下枝干或少许老叶子与山林相伴。可乡亲们依旧眷恋栀子花,望着那些默默无闻但顽强、坚毅的栀子树,会双手合十,在心中虔诚地祈祷,愿栀子树战胜困难与险阻,重现一年又一年的风采。经历了春夏秋冬的轮回,乡亲们对栀子花的挚爱就顺理成章,不足为奇了。

渐渐地,栀子花不单是夏天的宠儿,还被乡亲们视若宝贝予以呵护。要是居心不良的人用棍子乱打栀子花或用锄头挖断栀子花,乡亲们发现后,会义愤填膺地阻止,会声色俱厉地批评,会苦口婆心地教育,直到其心服口服、整改完毕为止。吃一堑,长一智。破坏栀子花的人少了,爱护栀子花的人越来越多,乡亲们感到由衷的高兴,在爱树护花的路上越走越久远、越走越坚定。

再则,在花蒂的有力支撑下,栀子花瓣们尽显乳白,洋溢出夏日光鲜而优雅的风情,透露出勇敢、坚强、执着、热情、活力的气息。这些秉性与品格,经过耳濡目染,打动了乡亲们的内心,激发了乡亲们昂扬奋进、发家致富的动力,唤醒了贪玩好耍的学子们,以栀子花为榜样,发奋苦读寒窗,终以优异成绩考上学校,走出大山,成家立业,成为令人称羡的金凤凰。

我也概莫能外,成了金凤凰中的一员,离开了山林中的栀子花,离开了故乡到城镇发展。由于很少机会再见山林的栀子花,所以乡愁会时时袭来,令我魂牵梦萦。实在是思念至极,就会趁着激情回归故乡去目睹栀子花,重温昔日的旧梦,珍惜今天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即使不能回乡,我会在街上看到小贩兜售的的栀子花后,掏钱购买回家,妆点陋室,潇洒视觉、嗅觉,慰藉我日益升腾的乡愁。

转眼到了今夏,栀子花又开了,开出了山野的烂漫,开出了乡亲们的谈笑风生,开出了故乡的魅力。至此,我的心分明已蠢蠢欲动,定会以爱心和行动,去诠释栀子花里的一抹抹乡愁。

书信里的乡愁

文/廖金璋

随着社会的进步,电磁波的发现,人们把声音、文字、图像等信息转换成电信号,产生了无线电通信技术,出现了电报、电话,后来又出现了电脑……无线电技术的运用与推广,大大推动了人类的文明进步,使人类生活的地球似乎变小了,距离拉近了,时间也缩短了。上个世纪90年代,电话进入了寻常百姓家,手机也越来越普遍使用,很多家庭都装上宽带用上电脑,人们过上了现代化的生活。

如今人们钟情于电话、手机短信和微信,有事就打个电话,或发条短信息,漫游在“信息高速公路”上,几千几万里,乃至地球的另一半,人们之间信息的传递瞬间即可完成,真正是“天涯若比邻”。于是,传统书信受到冷漠了,上世纪90年代开始,邮寄的传统书信明显下降,现在几乎销声匿迹,彻底退休了,许多年轻人连写信的格式也不懂了。电话、短信虽然快捷方便,然而我常常怀念过去的书信,总觉得传统的书信具有某些现代化通讯方式所无法比拟的功用,它所承载的情感信息,更具有打动人的力量。看到那熟悉的笔迹,见信如见人,倍感亲切。

我国的书信起源很早,据载,秦代开始人们就有书信交流,魏晋南北朝时期大量出现,亲人之间,朋友之间有了牵挂和思念,则书信往来,以尺牍有限之地,叙绵绵无尽之思,通过书信来传达相互间的牵念、关切、崇仰、思慕、砥励、慰安……把彼此相隔甚远的人联系起来,书信成为人们跨越时空,沟通情感,交流信息的一道桥梁。古代不少文人还用书信体写作,产生了许多脍炙人口的书信体散文,如司马迁的《报任安书》、杨恽的《报孙会宗书》、嵇康的《与山巨源绝交书》、丘迟的《与陈伯之书》等等,都是名传史册的书信。可见,书信还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呢!

记得自己年轻时,常常把恋人的来信揣在怀里,久久不释,感觉信就是恋人的化身,能传递恋人的体温啊!后来上大学的孩子给我来的信,我也要反复看上好几遍,觉得那些出此于孩子的手写的文字特别好看,特别亲切,所以我一直保存着。每当想念自己的孩子时,我就拿出孩子的信来看,仿佛孩子就坐在我的眼前跟我说话一样。为此,几次搬家我都不舍得把那些信毁掉,信虽然是一张薄薄的纸,但是纸上的文字是能够储存的亲情,不像电话说过即逝,无踪无影。遗憾的是,自从普及了电话,我就再也没有收到亲人和朋友的来信了,书信淡出了我的生活,觉得少了点滋味。

去年我突然收到一封信,那是一位92岁的老师邮寄给我的,我很高兴,真有“家书抵万金”般的激动。老师在信中说:“有好多事情在电话中说不清楚,所以我还是选择了给你写信,你不会认为我是老古懂吧?……”老师说得好,书信虽然看来落伍了,但的确还是有网络通信所不及的作用。记得有一位作家说过:“有了电脑工作,可不要忘了脑力劳动;有了智能手机,可不要丢了善良心机;有了机器人的服务,可不要久病床前无孝子……” 是的,新事物的出现是好事,我们要应用好它,但也没必要把传统的东西都丢掉吧?

书信是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书信里的乡愁是浓浓的亲情或友情。让我们记住这份乡愁,传承和光大民族文化吧!

乡愁啊乡愁

文/清风徐徐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满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是的,每每想起那片土地,每次回到那片土地上,即使作短暂的停留,然后再回望的时候,眼睛里总会不自主地蓄满泪水。

这种情况,好多次,是站在那片长有虬劲灌木丛的坟茔旁。在那里,我似乎又看到了父亲那有些弯曲的背影,他好像还手持锄头,细细耕耘着自己的土地,并企盼着能有一个丰收季。在六十多年的一生中,父亲没有离开过他的土地。我仿佛又看到了母亲那倚门张望的眼睛。母亲的一生虽然头脑说不上精明,其对子女的疼爱却是深厚的。那一年,十四岁的我离开家去县城求学,从此再没有在家常住过,每次短暂的回家都是来去匆匆,以致母亲总是在估摸她的儿子快要回家时,倚着家门,向县城、向我学校的方向远远张望。有时我已经到了她的面前,眼睛有些老花的母亲还在向远方张望。后来的十几年,则是向我当兵离去的方向张望。于是,母亲倚门张望的姿势就定格在了我的脑海里。

无奈的是,我的父亲母亲都没有长寿,没能享受到他们儿子的孝敬,这是我终生的最大憾事。

这种情况,经常的,是我见到家乡亲人的时候。这些年,我每年都会回老家看看。看看,除了扫墓祭祖,追怀逝者,主要还是看望健在的亲人。

上一辈的老人多数已经离去,健在的几位就是家族的宝贝了。就是同辈的兄姐哥嫂,近些年也几乎年年减少,这不免令人心惊。故,每一次回去,我都要看望健在的他们。当已经卧床不起的九十二岁的二婶伸出干枯的双手,紧紧抓住我和我媳妇手的时候,我的心里满是悲哀,我发誓下半年一定再去看望二婶一次,不想,老人家就在当年的夏天离去了。当年近八旬的姐姐亲自烧火,为我和妻子煮了一大碗鸡蛋鱼汤,端到我面前的时候,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掉在了碗里。“姐姐啊,你的弟弟在城里什么好东西没吃过?”我在心里说。可这是姐姐的一片心意,我不能拒绝。姐姐后来又独自一人,从百多里外来到城里看我。我责怪了她,我心疼她呀,万一她出了什么差错,我不就是犯罪吗!

这种情况,总会有我见到邻居的时候。他们中,同样已经很少有高龄老人,多数是我的同龄人和中青年人。一位我称呼二哥的老邻居,已经年逾八旬,行动也不太方便。说实话,过去,我家与他家关系一般,几十年过后的今天,二哥见到我,亲热得不得了,抓着我的手久久不肯放开。一位年龄比我小几岁的邻居,见面就亲热地喊我叔,我一下子不能确定他是谁,很尴尬,后来才知道,他是已经故去的邻居大哥的养子。至于其他的年轻人,纷纷喊我或“叔叔”,或“大爷”,或“爷爷”,都是那么亲切,让我心里热乎乎的。于是,我就在路边站下来,与他们一一说会话——说说乡下,说说城里;说说他们,说说自己;说说他们感兴趣的话题。

这种情况,最刻骨铭心的,是看到新房竖起,找不到老屋的时候。近一二十年,家乡的变化用日新月异形容一点儿也不夸张。前些年,姐姐家的二外甥和三外甥为他们的儿子先后建起了二层小楼,看到后,很是羡慕。不过,现在看来,那小楼还是简单了些。这两年,妹妹家的小外甥又建起了更加恢宏的三层小楼,那小楼外面贴了墙砖,不但外观好看了许多,房间里也仿照城里房子,做了好看的装饰,显出了时尚品质。再往村庄左右看看,许多人家都把低矮的平房变成了高大的三层小楼。

“我家”的情况自然不例外。侄子在外打拼多年,现在已经是一个有些财力的小老板。有钱了,就回家盖房,这已经成为在外务工的乡人不成文的规矩,大哥和侄子自不例外。他们推倒父亲亲手建的老屋,夯实地基,只一年间,一座漂亮的三层小楼在六十年前父亲选择的地基上竖起,连院子里也是花砖铺地的水磨石地板。

“好气派!”进了院子,我恭维着。迎接我的大哥喜悦之情堆在脸上。可是,看看房屋四周,不但过去父亲亲手栽植的柳树、洋槐树、椿树、楝树等等早已荡然无存,就连几十年后的今天还在开花结果的几棵老枣树也没了踪影。这,还是我的家吗?此时此刻,我的心里五味杂陈。从今以后,我再也找不到那座我曾经住过的老屋了!

瞅空来到屋外,仔细观看村里村外:这座过去破旧的村庄,如今已经是楼房鳞次栉比。水泥路两旁,几十年前是大片耕地,特别是路南那块,足有上百亩,现在,现在都变成了楼房组成的村庄,老村庄、老房子不见了踪影。我梦中的家乡啊,已经远去……写到这里,我的眼眶里又蓄满了泪水。

秋天的乡愁

文/谢观荣

秋天是季节的灵感,看似不经意的凉爽,却让人体会到岁月静好,飘落的叶杂乱无章,有着很多不可预知的组合。也许到了秋天,一切都变得有可能,那些心中的感慨随着河流在消瘦,当年的理想变得越来越骨感。说过的话无须再说一次,再普通的日子也不能用来浪费,倒是乡愁,悄然上身,如影随形伴随着梦境,夜半醒来,独处异乡的人除了想家,还能做些什么?

阳光慵懒,这是上了年纪的特征,老了就老了,不老的只有妖怪或神仙。都市里依旧热闹得很,社会新闻铺天盖地而来,貌似比秋天的落叶还多,不是不关心社会,只是太多的热点与自己无关。开窗就能接触秋天,关窗却也无法留在春夏,时钟一向沉稳,让人觉得岁月无情可怕。乡愁逆天而行,不知这形如秋叶的东西,是否还有清晰的脉络。每个人只能顺着自己的目光,说着似曾相识的家乡方言,听懂的人自然会懂,不懂的人以为又作了一首新诗。在秋天,从不企图掩藏什么,可敞开心扉不仅需要勇气,还需要时机和运气。千万别试图将心中的乡愁养肥,它会反噬你所有的血肉骨髓。秋天的一些想法不再轻若羽毛,但也多不过随处可见的浮尘,让我们抓住浮尘停留在任一角落,体会不见阳光的黑暗,思念那沸沸扬扬的红尘。

秋风吹不走往事,秋雨淋不湿乡愁,内心深处的小火苗,一直在给自己加温。过去了很多年总似一瞬间,经过了很多事,还恍如梦境。翻开鞋底,不知能否找到一丁点家乡的泥土,打开内心,把乡愁拿出来晒晒,太阳正在远离我们,却不说一句告别的话语。倒是路边的草,渺小得没有名字,纯真得没有哀伤,变枯变黄之际仍然没有学会哭泣。它们一生不会离开脚下的土地,不会离开自己的家园,虽然错过无数的风景,却可以成为别人眼中的景致。所谓忧伤和哀愁,不过是自己内心的一种感觉,千万别试图去影响别人,免得失去本就为数不多的朋友。我所诉说的乡愁,也是一路小心收集,也是积累了半生,到了秋天,才敢于表达出来,配合那略显萧瑟的秋风。在适当的季节忘却自己,在适合的时机表达真实情绪,免得被季节同化,免得找不到思念家乡的方向,这也是一种人生智慧。

若干天后,秋天不在了,但乡愁仍在,只不过打上了秋天的烙印;若干年后,我不在了,相信乡愁仍在,那曾经属于我的乡愁,或许已成为多数人的乡愁。我不知要为之欣慰还是悲伤,人生的痕迹,季节的脚印,总该留下丝丝缕缕点点滴滴。那曾经被紧握在掌心里的乡愁,其实不过是一缕可笑的秋风。我的乡愁来自千万个人,来自千万件事,来自于日日夜夜的勤勉与努力,可当我回到家乡,所谓乡愁变成一阵秋风,很快无影无踪。

很多东西,能抛开就抛开,人生重要的是轻装上阵,走得离家越远,才越有回家的冲动。秋天的乡愁,有一些也挺好,那是回家的捷径。

稻香里的乡愁

文/若水

黄灿灿的稻谷在秋天的骄阳下,在女人们一天又一天弯着腰快速挥动镰刀之后,在男人们肩身微微后仰,高举一把又一把的稻穗向下用力击打在谷斗上,将金黄的谷粒收获之后,在男人和女人们滴落一地的汗水之后,在落日余晖的欢声笑语中,一天天一丘丘的减少了,田里剩下一堆堆发白的干枯稻草和稻茬。现在整片的稻田之中,赫然只剩下这丘稻田还未被收打,在夕阳中是那样的金黄,金黄得刺眼,金黄得孤零,似无人疼无人爱,可是它的谷穗是那样大而饱满,明显是被人精心照料着的。记得它可是黄得最早的一丘田啊,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人来收获它呢?

我想是不是这丘田的主人家中只有留守的老人了,他们平时可以做些除草施肥这样的轻活计,但是收打稻谷这样的重活是却已无力劳作,他们守着稻谷望穿了秋水,年轻力壮的孩子们却不见踪影,他们时时站在家门口遥望,就和这丘稻田一样孤零零。现在就要到家人团聚的中秋节了,家家户户获得了丰收之后,已经忙着准备过节,他们心里肯定更加期盼远出的孩子早归,谷子都还没有收呢!如果有孙子孙女的话,那就更是早就想看看、摸摸、亲亲了,心肝宝贝啊!

孩子们呢?他们在异乡心里肯定惦记着这丘自己播种下的稻田,毕竟这丘田有自己和父母的心血,当然收成也够三四个人一年的口粮了。他们肯定也日日夜夜的思念牵挂着家中那年老体弱,满头华发的老父老母,心里还会隐隐作痛,自责自己的不孝顺。中秋节就要到了,他们肯定能感受到“露是今夜白,月是故乡明。”他们一定在加紧的努力工作,完了工好快快回家,把谷子收了,在家里团团圆圆、温温馨馨的看那圆圆的月亮。

不自觉我想到了自己。在这儿我是外乡人,因为工作,今年又不能回家过中秋。面对着这丘在夕阳下金灿灿的稻谷,眯着眼望向那青山之外红红的夕阳,竟有一南飞的“一”字雁阵,瞬间,在微微秋风之中我感到了阵阵凉意。我走近稻田,在田埂下蹲下来,好躲避阵阵秋风。在稻田下,在稻香中,我回忆起我青少年时代在家帮父母种田和收打稻谷的情形。

我家在怒江之畔的横断山脉高黎贡山之上,山脉高大而陡峻,村子里的几百上千丘的田随着山势一丘一丘而上,弯弯曲曲,形成了蔚为壮观的梯田,和红河元阳梯田是一样的感觉。这些梯田作为风景是绝佳,可是种田的人是颇为幸苦的。

春天,为种禾苗做准备时铲那高高的田埂子上的杂草,一天下来能让一个习惯于劳作的农人的双臂酸痛得无法抬起,那时我铲好一丘田埂得要休息好几回;用牛犁田耙田之时,抱着着犁和耙,催着牛儿上上下下的赶,能把强壮的父亲累得腰酸背痛,晚上一碗水酒下去之后,趴在床上就起不来。我的力量则根本扶不动犁,在耙田的时候因为体重不够,也不能帮忙,看着父亲吆喝着黄牛在田中飞快的来回,觉得那身影很潇洒,很男子汉,很高大,简直就和那大山一样。犁田、耙田之时大人很累,我们小孩子却会很高兴,因为时不时的有泥鳅和黄鳝被犁、耙出来,我们跟在后面可以轻而易举的捉到它们,一天下来凑几盘大人的下酒菜和我们的下饭菜不是问题。

夏天,趁稻谷出穗之前要拔除田里的杂草,使稻谷茁壮成长。稻谷出穗了,要割净田埂上长茂盛了的杂草,一是防止老鼠在这些杂草里安家,它们会为食水稻而将水稻咬断,当然田埂上的杂草也会和水稻抢营养,影响收成。这两个活计不累却要有得耐心,一天到晚的蹲着或弯着腰,被杂草割,被稻子戳,全身痒痒得难受,双手也被草浆染得黑黢黢的,不过到了傍晚太阳落下之后,我们男孩子和男人就会到宽大而深的水塘里游泳洗澡,又凉快又舒服,可以驱赶一天的疲劳。

到了秋天,要赶在雨季到来之前把稻谷收打了,如果等雨季到了,只要等上一天两天的谷粒就会发芽或腐烂,因此动作必须快。于是人们就喊拢了亲戚去帮工,人很多,非常热闹。女人们割稻子,男人们打谷子,“男女搭档,干活不累”的真理在这时就充分体现了出来,男人和女人互相打骂着,一整天梯田的上空都是嘻嘻哈哈的吵闹声。小孩子们则在稻茬中捉各种各样的蚱蜢,有的用绳子将一个个蚱蜢的从其颈部穿起来,一串串的提着;有的将蚱蜢的腿脚掐断,放到口袋里,瓶瓶中,到了晚上油炸出来又是一盘盘大人的下酒菜和小孩的下饭菜。稻谷收打好了,背谷子可就是一个累活了,我们的村寨在山头,人们基本都要背两三公里的山路。女人和稍大点的男孩子用化肥袋背,满满一口袋大约有七、八十斤重,男人则用大麻袋,大约有一百四、五十斤重,由于山势陡,埂子高,小路窄,人们背着谷子非常吃力。背几个来回,都会累得腿脚酸软,谷子多的人家到最后可以把人整得下坡时感觉膝关节就像软得没了刹车一样,会自己下弯,使人失去平衡。收完谷子,帮工的亲戚们劳累了一天,自己家中就不做饭了,老老小小的一家人到主人家中吃饭喝酒,大人们喝高兴了就唱起丰收歌儿跳起舞,小孩子们就玩捉迷藏,爬到树上,躲到墙角,爬在路坑中,大人小孩都不亦乐乎。

往事一幕幕而过,暮色变得苍茫,西边的天空挂上了一轮半圆的月,我开始思念起我的父亲母亲,兄弟姐妹,跟着就是无尽的牵挂。父母亲还是像以前那样辛苦劳作吗?还是仍然天黑了才回家做饭吃吗?兄弟姐妹能说服他们清闲下来吗?他们还吵吵闹闹的一个不让一个吗?体弱多病的妈妈,胃还痛吗?鼻炎还发作吗?爱喝酒的爸爸,去年已经轻微脂肪肝,现在他还会大量饮酒,加重了他的脂肪肝吗?兄弟姐妹们日子过得好吗?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又有什么伤心的事情呢?要过中秋节了,他们肯定也在想我吧?他们一定也很希望我和他们在一起吧?

捞出电话,手指却停留在按键上犹豫不绝。打吧,内心好像有点不想,他们总说什么都好,叫我不要担忧,然后就是对我无尽的关切,问不出个真实情况来。不打吧,心里又堵得慌。最后还是决定听从内心的真实感受,今天在这里不打电话了!我要独自一个人蹲在这里,站在这里,静静的在这清清的稻香里,发酵我的乡愁,我的思念,我的牵挂,把它们酿得醇醇的,浓浓的,我要在这里不醉不归,醉得稀里哗啦,醉得一塌糊涂。

为什么要写乡愁

文/诗画淇河

自从手机上有了写博功能,最近又写了一些文章。大都是早上五六点钟,躺在床上,就着夜色,在回忆和梦的交织中,一个字一个字画出来的。

这些文章都是写家乡、家人和家事的。在写的过程中,很多过去的事情在我脑子里映现出来,很多我的亲人又重新以另外的面目让我有了新的认识。比如父母,过去我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他们,更谈不上感恩,甚至也没有过真真正正的想念。虽然他们在乡下生活,离的不远不近,但如果不是有事,或者他们生病了,主动去看他们的次数很少。在很长时间里,我只是把他们当成了“一般的家人”,竟把他们忽略了。而当我远距离地去观望他们的时候,我才发现,对自己的父母其实知道的很少,和他们的交流也不够。他们的伟大,让我们在熟悉的平凡中,盖得严严实实。等一点点把浮土扒开,我们才看到了光辉的他们的本质。

我曾经是不屑于对家乡的回望的。一是觉得家乡没有给我以丰富的留恋,难以割舍的东西不多;二是有时还觉得家乡曾经伤害过我,让我的心很凉;三是已经习惯了对城市的依赖,农村的破败,让我失去了审美的兴趣。当然,这些都是青年时期的我的想法。人都说叶落归根,大约在五十岁之前我也没有相信过。只是现在,我对故乡的感情才渐渐升了温。

乡愁是什么?首先应该是一种对故乡生活的回忆。很庆幸我的家乡,还没有被人为的改造,很多街道、房子、田野、树木、小桥、沟塘,都还是原来的样子,让我的回忆有了必需的引子;其次则是对以往岁月的梳理和对成长的思考。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父母在,则乡思在,乡恋在。感谢我的父母,他们的明理、坚韧、奋争、宽厚,让我学会了怎么做人,如何做事。他们尤其给予了我在逆境中生存和搏击的勇气和智慧,从而使我缺失的心智,开始一点点恢复了健康;第三,乡愁也是一种对家乡的热爱。我走过家乡的山山水水,熟悉家乡的一草一木,它们都是可以交谈的生命,也是我生死相依的朋友。高兴的时候,我可以听见它们的歌声。失落的时候,它们把我拥抱入怀,抚慰着我,与我一起度过寂寂长夜。我爱它们,愿意用文字记录下我的心路历程,感性情怀。

父母是我的老师,也是我的读者。过去我的作品都给过他们。父亲曾经把我的诗集放在堂屋正当门的桌上,还很认真地读过。那些新诗,写得很朦胧,不是他这个年龄的人读的,不知他读懂多少。但是我看出了他的欣喜。他是语文老师,在他给予我的学生作文的认知里,他知道,我跨出了一大步。我想把最近写的这些文章先打印出来,也让他读一读。我的这些心声,平时面对他和母亲时是说不出口的。我想以文字的方式,送给他们我至上的敬意,感谢他们给了我生命,也感谢他们给了我一个会写文章的头脑。

这就是我写乡愁系列的目的。到适当时候,我会把这些文章编到一起,出一本书。有朋友建议,就叫《乡愁》,我看甚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