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的老姥姥
文/寒夜
老姥姥是我母亲的奶奶,我姥爷、大姥爷、三姥爷的娘,她去世那年,已经九十二岁,我刚上大学。老人家下葬那天,大约是阴历的二月二,杏花开得绚烂。
老姥姥是个极其俭朴的人,大约是苦日子过来的缘故,她从不舍得乱花一分钱。很多很多年前的一个中秋,二姨给她买了只烧鸡。
那个时候,新姑爷过年走丈母娘家才提烧鸡,烧鸡的个数还是衡量婆家阔绰程度的标准。提两只是正常人家,提四只属于比较开财的人家,要是谁家新姑爷提八只烧鸡,全村都会轰动,乡亲们都会认为这家闺女值了,寻了个好婆家。烧鸡在那个时代的时尚影响力大约相当于现在的五粮液茅台。
二姨买的烧鸡,老姥姥舍不得吃,挂在土屋的房梁上,淡淡的清香弥散在屋子里,虽然那里放着一口怕人的棺材,我和表弟们仍是心驰神往,变着法儿进去。谁料两天后清香没了,臭味起来了,太阳依然火辣,晚上仍觉燥热的豫北仲秋,是断然容不得烧鸡搁放两天的。
姥爷偷偷地把变质的烧鸡扔了,老姥姥回来后,发现烧鸡没了,气得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一面哭一面诉说,那烧鸡是她二孙女买的,这么贵的东西怎么就没了,后来没办法,姥爷又将那只烧鸡拾了回来,老姥姥不哭了,打了盆温水,一丝不苟地洗了起来,嘴里不停地咕哝着,“这么主贵的东西,可不能扔了……”后来还是三舅的脑子活,给老姥姥说他想吃,把洗好的烧鸡要了过去,把我也叫了过去,装作分享美食的样子,一出门,三舅就扔了。
老姥姥如此俭朴,用姥姥的话说是穷怕了,老姥爷下世早,兵荒马乱的年月,老姥姥曾经带着姥爷去要过饭。
我最早的记忆里,老姥姥就已经是七八十岁的老婆婆了,那个时候,我经常住姥姥家,老姥姥对我很亲,从不吵我,我想要什么,她都尽量满足我。有一天晚上,月亮很好,时值春分,姥姥家外面的胡同里人声喧腾,“今天您老做的啥饭啊?”“啥也没做,放了俩屁吃了吃。”“哈哈哈哈”一听这话,我就知道是后院的疯姥姥来了。疯姥姥和老姥姥是妯娌,年纪相仿,她身体极好,能把拐棍耍得呼呼生风,就是脑袋疯了。
对于这样一个疯婆婆,我有些怕,但她手中的那根拐棍却是非常诱人,又直又长,正好达到我的眉头,是我心目中理想的齐眉棍,觊觎一段时间后,我就缠着老姥姥,求她帮我弄到手。那天晚上,疯姥姥又来耍棍,耍了一阵,老姥姥搬了个凳子让她坐了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说着不着边际的话,趁她们说话的功夫,我把那根拐棍藏起来了。估摸着一个钟头的时间,疯姥姥糊糊涂涂地走了,竟没有想起那根拐棍。她走之后,我高兴疯了,拿着那只拐棍耍到了半夜。
老姥姥对我特别地偏爱,对我的亲远远超过了大舅家的小坤,小时候,她总是背着表弟多塞给我几块糖,可惜那时太小,其中的细节,我已记不清了。
老姥姥最后的十年里,神志已不是很清,加上我长期在外面上学,老姥姥就变成了我脑中的一个符号,唯独一件事使我印象深刻,那是她晚年唯一纠结的事——火葬,那几年政府推行火葬制度,力度大到令人恐怖的程度,为了让老人家安心,姥爷也不顾忌老干部的身份了,和舅舅们提前设计好了一个土葬方案:夜里去世后半夜埋,白天去世等到夜里埋,深坑深埋,上面覆盖草皮,下葬不举行任何仪式,十周年再大办丧事。策划周密,毫无漏洞,但事实上老姥姥下葬那天,并没有想象中的坎坷,丧事当天就办了,并且办得很排场。如果老人家泉下有知,也当此生无憾矣。
春分时节,暖风拂面,枯黄的老草再次绽放了生机,南飞的燕子如约回来,生命开始了又一个轮回,但逝去的人和事已渐行渐远,终将湮没,无法挽留。对于这些呵护我童年记忆的亲人,我又能做些什么呢?权且奉上这些散碎错乱的文字,以寄哀思,愿亲人们泉下春安。
姥姥的压岁钱
文/青庆
小时侯,每逢给姥姥拜年,姥姥就会用一双布满老茧的手,颤微微地从一个千裹万缠的布包里拿出一毛钱给我作压岁钱。这一毛钱,也只是在我手里热乎一小会儿,一但离开姥姥家,母亲就会要去说她给我保管。说是“保管”,其实就是没收,有去无回。年年如此。一毛钱对母亲来说,算不上多重要,可对一个极度贫困的家庭来说,可以买五盒火柴用大半年。从我记事起,母亲就是在极其艰难中渡日,家里没有隔夜粮和隔夜钱是常有的事。那一毛钱的压岁钱,常常年还没到,母亲就在盘算怎样使用它。现在的人,说起这件事,可能认为是笑话,可那时,是真真切切的现实。
我不知道姥姥的一毛钱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一毛钱对母亲来说,有多重要,但我却清清楚楚的记得,姥姥在给我一毛钱压岁钱的时候,那满脸慈祥的笑容,手颤颤地,递到我的手中:“来,姥姥给你磕头钱……”
母亲由于家庭贫困,没怎么好好孝敬姥姥。为此,母亲和舅舅经常发生争吵。姐弟俩唇枪舌剑,矛盾重重。母亲说:“草灰不打墙,女儿不养娘。”舅舅说:“养女儿和养儿子不是一个养法?凭什么养娘的事非要推给儿子?……”“话是那么说,儿子养老是古来的规矩……”母亲气气地,舅舅也气气地。这里面,作难的是姥姥,每逢母亲和舅舅吵架,姥姥就躲到一边流泪。
好在,母亲在娘家时为大,姥爷死的早,母亲和姥姥一起在民国时期撑起一个破碎的家。母亲没有裹脚,和男孩子一样一双大脚,那时的女人,都要把脚裹成“三寸金莲”。姥姥为了让母亲帮助干活,没有逼母亲裹脚。村里人说姥姥养不活那一帮孩子,不是卖掉也要送人走道。可倔犟的姥姥和母亲一起,硬是把二姨和两个舅舅养大,姥姥知道,我母亲为姑娘时,在娘家吃过的苦,比东海的水还要多。可以这样说,没有母亲帮助姥姥,姥姥还真得要把孩子卖掉“走道”。据说,姥姥万般无奈地把舅舅和二姨挑到人市上插草标卖掉的时候,母亲哭成泪人,她跪在姥姥面前求姥姥把舅舅和二姨留下来,发誓一定要帮助姥姥把舅舅和二姨养大成人。那一天,姥姥和母亲在一起哭得天昏地暗。雨,悄悄地落着,集市上的人给姥姥娘儿俩披上一块遮雨的草帘子,叹息着,谁也帮不了她们。
哭够了,娘儿俩擦擦眼泪,姥姥鼓起勇气,把舅舅和二姨三个挑回家。
从那一天起,发疯的母亲每天草一把、菜一把,连土都要往家抓三把地往家划拉东西,为的是养活舅舅和二姨。总算舅舅和二姨养大成人了,二个舅舅成了家,二姨也成了家。在母亲心里,她在娘家立下“汗马功劳”,姥姥也这么想。可是二舅不这么想。姥姥为难也就为难在这里。
母亲出嫁后,嫁给了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第二家的穷光蛋。因为穷,母亲在孝敬姥姥问题上打了折扣,这让舅舅很不高兴。一开始,母亲以大姐身份压舅舅,舅舅也给大姐面子,架不住舅母成天挑动,舅舅和我母亲在养老问题上矛盾越来越深,最后竟至动手打了我母亲。我母亲哭着去找自己的亲三叔,向三叔诉说自己的艰难。三姥爷对我母亲在娘家时的一切了如指掌,去把舅舅踢了几脚:“你不光要孝敬你娘,你还要孝敬你大姐,没有你大姐,你活不到今天!……”母亲和舅舅,姐弟俩从此结下仇恨,母亲不再踏回娘家一步。每到春节,母亲就会捡上几个馒头让我挎着去给姥姥拜年。舅舅的脸黑得却像锅底灰一样,令我非常害怕。
后来,我大了些,不好再去要姥姥那一毛钱的压岁钱,这个任务,便由两个弟弟完成。两个弟弟依旧从姥姥那双粗糙的手中每人领回一毛钱的压岁钱。直到我完全长大成人之后,我才知道,姥姥那一毛钱的压岁钱,是姥姥踮着一双小脚上山挖药材,求表哥卖了为我们准备的。这让我想起来心中非常难过,觉得姥姥给我们的不是一毛钱,而是姥姥那颗慈祥的心。这颗心让我想起来,好痛好痛,如果换作现在,我不会让姥姥磨碎小脚上山挖药材。我会倾其所有,替母亲孝敬慈祥的姥姥,可惜一切都不再……
想起姥姥
文/王晓芳
不知什么触动了我,突然想起了姥姥。
姥姥家住满城陵山脚下,就是埋着汉代刘胜和他媳妇的那个山,村子叫守陵村。那年,我从家到满城30里路,骑着自行车一个多小时就到了,路上晃晃悠悠的,不急不慢。是在9月,天高云淡,早上9点多出发,带上妈妈给姥姥的礼物就上路了。路程很简单,两个大拐弯就到了。进村就碰到好多人问七问八,你是谁家孩子啊?是凤家姑娘啊?我回答:不是,那是我老姨。这个时候说话是要说普通话,因为我是大保定市里来的嘛。村口有村里唯一的小卖部,里面有各种熟食和各种没厂家没质量认证的零食,我买上一大截肠子。说也奇怪,我从那么大的保定来,就觉得这小村的肉肠好吃,肉多,可香呢!再买张大饼,真的是大饼,又大又厚,那会儿都是用猪油,烙出来的饼层层叠叠的,一看就馋。左拐右拐就到姥姥家门口了,隔着老远就喊:姥姥,我来啦!只见我姥姥扭着哆啦A梦一样胖的身子出来了,超大嗓门地喊:哎呦!可了不得啦,我大外孙女来啦!她认为这是个大事,得跟邻居们都说一遍。其实邻居都认识我,我暑假经常在姥姥家住。进院,放车子拿礼物,还有在村口买的大饼和肠,姥姥再炒个菜,就是丰盛的午餐了。
太阳落山,那时天很好的,还不认识“霾”怎么写。山边飘着轻轻的云,夕阳照在云上漂亮得不得了。姥姥家的小院早就炊烟袅袅了,记不得做的什么晚饭了,反正亏待不了我。在院子里,摆上桌子板凳,等菜摆好时,姥爷也从地里回来了。姥爷又高又瘦,特别精神,一进院先把干活的家伙什儿放好,那会儿地多,种的东西也多,一去就是一天。吃完了坐家门口跟邻居们聊天,有时也端着碗蹲门口。这个时候的话题基本都是我,夸呀,赞呀,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但心里很爽!
等星星都蹦出来,可亮可亮的时候,就到了我最喜欢的睡觉时间啦。大土炕,铺着凉席,枕头是那种圆滚滚的老式的,炕很大,我可以打着滚睡。这个季节山村的晚上是很凉快的,要盖一个粗布的薄被子,不像现在的被子这么花哨。一觉天明,用山泉水洗脸。村里没有自来水,有井,手动把水从地下压上来,甜丝丝的。姥姥早就开始忙活了,因为那天我要回保定了,要给我做好吃的好喝的。
吃饱喝足,返程。哪愿意走啊!我除了恋恋不舍红烧肉,还有姥姥倚靠墙边看着我远行的身影……
这个身影在几年前一个夏天的夜晚消失了,永远地消失了。不过回想起画面来,依然是夕阳染红了山,姥姥坐在灶台旁添柴做饭的样子,依然是姥姥倚靠墙边看着我远行的身影。
我这是想她了。今晚,梦里,会有吗?
姥姥的“秘笈”
文/冯建英
我打小是在姥姥家长大的。
姥姥慈眉善目,说话慢条斯理,从来也没见她和谁脸红过。
姥姥说,女孩子家,要懂礼数。觉得姥姥特磨叨,烦。
论盘腿的功夫,姥姥绝对是一流。时常,她在炕上一盘就是半天。当然也没闲着,手里飞针走线,那针线活在围坐的一炕女人中总是最出彩的那个。冬日里的寒也奈何不了土炕上的暖,女人们叽叽喳喳,说东道西,紧要处,姥姥才会发声:是婆婆的说说儿媳的好,是儿媳的道道婆婆的难。不管多么激动的情绪,在姥姥的细语中,都会变得柔和起来。怪不得姥姥和两个妗子处得关系那么好,敢情姥姥有自己的秘笈。
那日,我和要好的二丫闹了别扭,跑到姥姥跟前哭鼻子。姥姥先问缘由,我说二丫偷舔我放在书包里的糖果。姥姥说,二丫没吃过糖,是想知道糖是啥味。按姥姥的指点,我把糖果分给二丫一半,二丫咧嘴笑得很甜。
40多年后,我也当了姥姥。外孙女“护食”很厉害,我拿起一块饼干,分给家人,外孙女如法炮制,笑得咯咯的。
姥姥印痕
文/矫发
姥姥慈眉善目,伶牙俐齿,有“小村西施”美誉。美中不足,缠一双小脚。姥姥明事理,凭一双小脚和三寸不烂之舌,走东家串西家,邻里不睦,夫妻不和,儿女不孝,她斡旋调停,响当当的业余民事调解员。她乐善好施,谁家喜事丧亡,谁家长病遭灾,姥姥一概到场。她虑事周全,皮笊篱汤水不漏,威望日高,成为村里的“领袖”人物。谁家有急事难事,都爱找姥姥商量。姥姥忒爱干净,窗明几净不说,就连贴墙靠壁、旮旮旯旯,也像狗舔过一般。没事的时候,姥姥常常盘腿坐在炕头上,身前是村后土窑烧制的烟笸箩,旱烟袋不离嘴巴,缭绕的烟雾如仙境蓬莱,亦真亦幻。
姥姥大事不糊涂,小事不计较,办事说一不二,南山上滚石头——实打实(石打石)。四个妗子性格迥异,老大顺从,老二慢腾,老三圆滑,老四刚强,但都对姥姥佩服得五体投地。姥姥治家恩威并重,一碗水端平,儿子成家立业就分出去单过。老人理由有四:一个锅里摸勺子,锅沿碰勺子不可避免;分出去眼不见为净,距离产生美;三是众口难调;四是不吃大锅饭,个个有压力,能够独立自主。老人文化水不多,总结的却是实践论。
姥姥虽说是家里的一把手,但对姥爷百依百顺。姥爷当医生,平日里喜欢喝两盅,量不大,却习惯喝到这样的境界,似醉非醉,飘飘若仙。他眯缝着眼,坐在诊所的三抽桌前,左手拿碟,右手拿筷,边敲边唱,“马大宝喝醉了酒”、“临行喝妈一碗酒”、“这小刁一点面子也不讲”,哼哼的是夷安茂腔或是京剧。唱着唱着,酒劲过了,便鼾声大作。姥爷最后偏瘫在床,在长达三年多的时间里,姥姥挖屎挖尿,悉心照料。
姥姥的家处在十岔路口,是庄里的繁华地段。一进正月,这里就繁忙起来。踩高跷的,跑旱船的,爆米花的,卖泥老虎、摇啦猴的,放二踢脚、滴答急的,最令人垂涎欲滴的是村西老赵头的土法炒花生,齿津生香,一毛钱一茶碗。
飘雪的日子,我除了堆雪人打雪仗,还会吟姥姥教的打油诗《咏雪》:“江山一笼统,井口一窟窿,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姥姥家离我们的学校很近,不过几百米,即使班空里我也可以跑到姥姥家搬干粮。俗话说的“痴巴姥娘爱外甥”、“姥娘三大急,闺女外甥老母鸡”,在姥姥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只要有好吃的东西她定会毫不保留地拿给我们。
姥姥的家居很有文化味儿,大门上张贴着姥爷的手书对联“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门右侧悬挂着一块木头牌牌,上书“光荣人家”正楷红底黄字,落款“夷安市人民政府”。这是因为四舅参军入伍,一人当兵,全家光荣啊!记得那时,小年前后,民兵连长率一干人马,敲锣打鼓,送上十斤猪肉,几挂鞭炮,拥军优属。此时姥姥胸前佩戴大红花,笑容璀璨,煞是风光。影壁墙前,是一丛丛瘦瘦的翠竹,“未出土时先有节,便凌云去也无心”,是姥姥仙风道骨的写照。可以遥想,在40年前的北方,在一个农家小院里,三九严寒透出点点绿意,大红的“福”字在竹层中若隐若现,那是怎样的意境啊!多少年后,我游览潍坊的“十笏园”,读郑板桥咏竹的诗词题跋,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姥姥对树情有独钟,她深信“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和“家有梧桐树,引得凤凰来”这些道理。因为“柳”和姥姥家的刘姓谐音的缘故,她极爱村南的那棵百年古柳。她不止一次告诉家人,她是看着这棵树长大的,她希望我们保护好这棵树,还发狠要和柳树比青春。可脾气倔强的姥姥没能熬过那棵树,怀着对树的一往情深,她在97岁那年仙逝。
童年 夏天 姥姥
文/蒋波
儿时最喜欢夏天,因为夏天有姥姥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和浓浓的爱。炎热难耐的夏季,因为有了姥姥的关怀和爱护,变得清凉而难忘。
小时候,跟着姥姥过了几年。姥姥高高的个子,一双小眼睛常常眯着,说话慢声细语,透着和蔼与慈祥。夏日的清晨,姥姥很早便起来,喂鸡喂狗收拾家务侍弄花草。看着姥姥浇过水的茉莉花、君子兰、紫竹等花草,感觉生活如花般美丽灿烂。勤劳的姥姥还弄了一个小菜园,长长的丝瓜、红彤彤的西红柿、紫色的茄子、成串的豆角,丰盈着我们的饭桌。
姥姥与世无争,寡言本分,在村里口碑很好。可是一次,一个素有些刁钻的邻居硬是说他家的鸡在我家下了蛋,还听到了鸡叫声。鸡窝中一枚热乎乎的蛋明明是我家母鸡刚下的红皮蛋,我堵着鸡窝不肯让开,姥姥却沉默着,没有任何解释,把鸡蛋给了邻居,要知道,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鸡蛋是比较珍贵的。看鸡蛋被拿走,我咧着嘴哭了起来,不住地埋怨姥姥,他那么欺负人,为什么不给他讲理?为什么不大吵一顿?毕竟,我们是占理的。姥姥淡淡地说,事实就是事实,公道自在人心。果然,不出一个小时,邻居便带着歉意而来,一个劲地赔不是,说他家的那只鸡刚生了蛋,是误会我们了。一番赔礼道歉后,邻居不但归还了鸡蛋,还带来了许多糖果。自此后,我们两家的关系变得更加和睦了。姥姥隐忍的处事方法,给我很大的启迪,长大后遇到不公被误解冤枉的时候,我会泰然处之,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争一时之气,大吵大闹两败俱伤,不如平心静气地想一想,争取最好的处理方式。
当然,上述的事只是童年生活中一段不和谐的音符。更多的时候,童年的夏天是安静悠闲的。夏日的中午,蝉扯着嗓子拼命地叫,姥姥不停地为满头大汗的我扇扇子。一碗解渴的绿豆汤,或在水桶中变戏法般捞出一个绿油油的大西瓜,或几根碧绿清脆的黄瓜,亦或喝一碗透心凉无比痛快的凉面条,姥姥挖空心思,诱惑我的食欲,让美味驱赶炎热的烦躁和不安。
一个悠然的下午觉后,热气渐渐散去,稍有点凉意的黄昏,是一天中最美的时光。姥姥会领着我出门纳凉,和人们聊天说笑。姥姥有时候会给我钱买一根冰棍解馋。有时候听到卖豆腐梆梆的响声,姥姥便吩咐我去买豆腐,拿着大瓷碗,我一蹦一跳连喊带叫走出家门。还有的时候,我和几个孩子拿着大扫帚扑蜻蜓,大眼睛的蜻蜓十分漂亮,捉住后,姥姥会把它放到屋子里捉蚊子,姥姥说蜻蜓是益虫,第二天就会把它放掉。晚饭前,姥姥会在院里洒水降温,摆上饭桌,夜来香飘来浓郁的花香,凉风习习,这样的晚餐舒适惬意。姥姥带着我和一帮小孩子,拿着手电筒,在村里的榆树上捉蝉,腌制后,一道酥香的美味佳肴上了桌。
夏日的夜晚,悠长静谧,在院中支一张小床,看着夜空群星闪烁,姥姥一边摇着扇子,一边给我讲牛郎织女的故事,那时的夜晚真好,安静而迷人,不知不觉中,听着故事我便酣然入眠,任姥姥把我轻轻抱入屋中……
童年的夏日,因为有疼爱我的姥姥的陪伴,变得丰富多彩乐趣多多。慈爱的姥姥,永远是我心中最美的一幅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