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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联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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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06-11 18:33

春联的记忆

文/班雪纷

父亲读过书,先是曾祖父教他学文习字,后来又上过公办的小学。因此,在老家,父亲算得上有文化之人。曾祖父既是道士先生,同时也教私塾,所教给父亲的,除了三字经等学问,还教父亲写了一手好字。

过年时,父亲便自己写春联,年年如此。在老家,春联叫对联。父亲还没有开始写我们家的对联,寨子里便会陆陆续续的有人来请父亲去帮他们写。老家大都在腊月二十三至二十七之间杀年猪,所以,来请父亲去写对联的人家都会选择在杀了年猪后再请父亲到家里去。写对联对于乡邻来说,是一件严肃而不简单的事情,不杀年猪,就没有好菜招待父亲,他们断然不会这样失礼。其实,父亲对吃的东西并不讲究。很多时候,父亲会让他们把红纸带到我们家里,利用晚上或空闲时间帮他们写。父亲写的对联都是自己编,并无现成的对联可以参照。

父亲写对联的时候,就会让我帮忙,裁纸、加墨、按纸。父亲先确定要写的这幅对联有多少个字,把红纸条儿折叠成几个米字方格,然后就在家里的大桌上开始书写。父亲写的时候,我就站在桌子的对面,两只手按住红纸上方的两个角,要保证红纸平整,特别是写到最后一两个字时,写好的这部分会拉到超出桌子的地方,父亲就会提醒我:手要平,要稳,不然写好的没干的墨汁就会往旁边流。这种时候,我就会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拉平这红纸。写好的对联平放在地上,红底黑字。父亲的笔画刚劲有力,游刃自然。看父亲写毛笔字,确实是一种享受。只见父亲先把毛笔放进盛墨汁的碗里一蘸,提出来在碗沿上挤压多余的墨汁,灵活转动毛笔,让笔尖变得圆润紧凑,然后在米字格内挥洒,一气呵成。

一户人家的对联最少的都要写三副,大门,中门和窗户,讲究的人家还要写在牛圈或阁楼上。当他们来拿对联时,晾在地上的对联已经全部干了,父亲就会按照先后顺序给他们收好,交代好,哪副贴在哪道门框,哪一只放在哪一边。总有一些人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就会恭敬地对父亲说:伯伯,还是麻烦你去帮我贴吧,要不我都搞不清楚哪张贴哪点。父亲回来时,对联当然都贴好了,同时也酒饱饭足。有的人家未必就不会自己贴,请父亲去,也就是想招待父亲吃一餐饭,以示感谢。

过年前那几天,家里的事情总是很多,父亲也很忙。因此,帮别人家写对联,往往都只能在晚上。那时候还是点煤油灯,父亲要写对联之前,总要把灯芯挑大一些,让房间亮堂一些。记得有一年,一只猫把地上的对联全部踩脏了,天明起来一看,对联上印满了猫的脚印,父亲又让我去供销社买来红纸,放下所有的家务事,抓紧帮人家重写。

我们自己家的对联,往往都要到大年三十那天,父亲才腾出时间来写。其实,在几天里,父亲就已经在心里酝酿对联的内容。别人家的对联,尽管都是父亲自己编写,大部分也都还是固定格式和句式。我们自己家的对联,就完全是父亲自己创作的了。父亲写对联重来都不会将什么“富”啊“财”啊这些内容写上去。记忆中,父亲在正大门写的大都是勤劳、节俭之类,在侧门写的是一家人互敬互爱的内容,而阁楼的内容大都是青山绿水,赞美大自然的内容。父亲创作的对联总是让来客夸赞,都说写得很好。

那一年,我在惠水师范读三年级,那一年,父亲没有回老家过年,我和母亲的年便心酸和简单了许多。年前那几天,我和母亲忙着推豆腐、打糍粑,做以往过年前的准备。母亲对我说:今年你自己来写对联吧。年少的我,书法水平也就是偶尔上的写字课,那时候还不叫书法课。当我在母亲的鼓动下决定自己写对联时,一方面有些蠢蠢欲动,一方面又多是担心。我的字写得不好,况且要在大门上写什么,内心也没有底。尽管有太多担忧,年少时候的无畏与轻狂,我还是积极做了准备。最后,在大年三十那天,我贴上了自己写的对联。正大门的对联是我从书上借来的:流水不腐户枢不蠹,物力维艰;芝草无根醴泉无源,人贵自立。这副借来的对联配着歪歪扭扭的毛笔字张贴在大门上,年少的我站在门前仰头观望,内心百感交集。

不曾想到,这副对联还真惹了事。大年初二,隔壁的幺公阴沉着脸走进我的家,当着我和母亲的面问我:你写这副对联是什么意思?含沙射影的骂人?什么叫芝草无根?当时母亲也着急了,没有文化的母亲当然不知道这副对联的意思,看到长辈幺公这么生气,就让我把对联撕下来。我却认为自己没有错,偏不撕。幺公骂骂咧咧,见我更犟,气冲冲回去了,走的时候还警告我,说等我父亲回来了再说。在幺公的责骂中,我才明白,原来幺公认为我写对联讽刺他的小儿子家,因为他的小儿子结婚十多年了,还没有生个一男半女。幺公离开后,我的眼泪还是流下来了,一直以来的委屈、心酸像决堤的洪流,母亲也在一旁悄然抹泪。

正月十五过后,父亲回来了。幺公也来了,依然是脸色阴沉,直接数落我过年写对联讽刺他家。幺公一通脾气发完后,父亲才说:今天我回来就看到这副对联了,这是古书上就有的内容,也不是姑娘编的,幺公你也不要多想了。一直以来,父亲在家族中说话都是有分量的,幺公尽管是老辈子,可是,他也听出了父亲是向着我的。后来,他们都把话题转向了别处,对联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不再被家人提起。

那个春节,年少的我突然就成熟起来。亲人之间的伤害,尽管是无奈的,但同样锥心刺骨。在母亲的说服下,我被迫接受了家庭的变化。可是,内心支离破碎,那份痛,需要用白天夜晚来承受,那份痛,延续了很多年,直到我有了属于自己的家。以后每年春节回去,都会站在大门口认真看父亲写的对联,当年我写的那副对联,如果不是很刻意去回忆,往往都会忘记了当初所写的内容。这么些年,父亲用他固有的方式,让我逐渐理解了他一直未离开过我的爱。

今年正月初三,我又回老家去看望父亲。我问及父亲,今年是不是他自己写对联时。父亲回答:当然是我自己写的啊,还去帮哪家哪家写来呢。接下来父亲告诉我:今年这对联写得辛苦,那两天桌子都被占用了,只能将红纸摆在地上写,蹲着,时间久了,腿脚就发麻,又没有人帮我按纸,整整写了一早上才写完我们家的,还不晓得明年我还写得成不。父亲最后这句话让我心痛。父亲老了,今年就已经满八十一岁。看着眼前瘦小的父亲,穿着土布的对襟衣服,大部分的头发都白了,余下的也全都花白,双眼皮往下塌,似乎睁开眼也费劲,干脆就一直眯着。父亲老了,家里的大事小事,总是要和我商量,听取我的意见。

天明时,我又站在大门口,看父亲蹲在地上写的对联。每颗字都还是那么端庄,每一笔都能体现出父亲深厚的书法功底。然而,那些笔画,缺少了刚劲、狂放。

每次离开老家,跟父亲告别后,我总要再看一眼大门上红通通的对联,看那些父亲书写出来的文字,然后跨出樔门,不忍心回头去看父亲送我的目光。

春联风景

文/韦语韬

可以说,春联是中国春节独有的最亮丽的一道风景线,也最能体现出春来福到的含意。正月初三,我受父母的委托回农村老家看望亲友。期间所见所闻,感触最深的还是那家家户户大门上的春联,红红火火,煞是醒目。

我老家的那个屯,是桂西的一个偏僻山村,四面环山,两水交汇,田园风光旖旎。有通往县城的柏油公路,有高压线通过,有电信、移动通讯基站,故交通、通讯都十分便利,绿树中掩映着幢幢水泥砖房。全村近一百户人家全为壮族,每年春节几乎家家门口都贴上春联。春联多是应景联,或是自己书写,或是村人帮写,都倾自心声,买现成的少之又少,他们觉得街市上的春联千篇一律没有特色,有的还不符合联律,不值得品味。

一进村,第一栋房子大门上的两溜文字“新鲜信息先闻到;温暖春光总爱临”,不由得让你驻足品赏,看来这家人大有天时地利的优越感。一赵姓人家的联语颇有气势:“过长江跨黄河敢冲名校凌云志;走武汉转上海任选公司搏浪人。”原来,赵先生原在武汉一家物业公司工作,去年又转到上海另一物业公司任职,他的女儿今年将高中毕业,据说是一位高材生,从此联意可知其女报考名校志在必得。“旅泰国游台湾大开眼界孙行者;搞流通投种养当借东风女爱之。”赵家对面的孙老师家春联也不甘示弱,分明暗地里在与赵家较劲。孙老师的夫人叫李爱芝,在村里可称得上是一位女强人,方圆几十里小有名气。女爱之(芝)对孙行者,耐人寻味,妙极了,我不禁为孙老师此联拍手叫绝。有一座新宅的春联笔势翻飞“新楼前路通高速;宝地后山送早春”,虽是直白,却也十分贴切,情景交融。

位于村尾的我的一位族中叔叔家,儿子、儿媳到东莞打工,他与老伴带着一个上小学的孙女留守。今年春节小两口没有回来,节前孙女就跑去东莞跟爸妈团聚了,只有两老自己过这个春节。他们的春联写道:“老幼家园长苦守;年轻东莞远分离。”显然,这一联春节气氛太淡了,可却是无奈的真实写照,不禁让人心里酸楚。初三的那天晚餐,我避开其他亲友的盛情,只来陪这村尾的叔叔和婶婶,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我家祖屋原址现已是一幢三层楼房,由我一堂兄居住,其中第三层是归我名下的。当然,一楼大门也是少不了一副春联:“尖硬羊角深层腐败连挑破;雄威猴棒老虎逃离也枉然。”雄劲有力,熠熠生辉,别开生面。对于这一副生肖反腐联,我问堂兄:“反腐与你有何相干?”他颇带神秘地回答:“关系太大了,这可是我的一个梦。”想来也是呵!

村里办有文化室和幼儿园,村里人当然也不忘给这两处贴上春联,分别是:“科技常新新村新业新时代;文明送美美景美风美乐园”、“小草逢春暖春送福值逢运;幼童有梦美梦成真定有时”。

各家各户的春联,环肥燕瘦,各得其妍,给清幽的山村送来了浓浓的节日气氛和春天温暖。

其实,我在城里的家年年也都贴有春联。“羊毫落锦长清气;猴棒生风护好程”,闪闪亮,缕缕香,今年的这一副春联也是让人赏心悦目呵!

外公和春联

文/汪职坤

提起过年自然会说到春联,说到春联我则一定会想到外公。

外公不只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上世纪30年代,外公因读了几年的私塾而成了村里小有名气的文人,在外公的同年龄人眼里,外公总是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的,加上外公的宽和与热情,常会有人找外公替他们写信、算账,写写春联什么的。

上世纪70、80年代的农村是很少有地方可以买到春联的,人们往往是买回红纸找人代写,因为外公写得一手好字,过年替乡邻写春联便成了他当仁不让的义务。

每年腊月二十七的大集之后,便有人陆续拿来红纸让外公给写春联,这时他便会忙碌起来。别人拿来的纸都是整张的,外公总是先要问明人家需要什么样的对联,如:几副门板,几副门框,几个横批,几个福字等等,然后根据需要把红纸裁成长短、宽窄、大小不同的条条块块。总记得外公写对联时的样子,一张四方矮桌放在炕上,他双脚分开站在炕沿的地上,低头俯胸在小桌上,凝神屏息、神情专注。外公拿过一张红纸先上下左右地目测一下,太长的纸需要按字数多少及字迹大小将纸折出暗格,稍短一点的纸,则直接下笔。奇怪的是,无论是折了暗格的,还是直接下笔的,外公写出的字总是横平竖直,整整齐齐。那时的我们根本说不上外公的字如何好法,但却会在一旁专注地看。喜欢看外公笔下的直竖,状如露珠,垂而不落,更喜欢外公的“点”笔,下笔之处如一颗小小的炸弹,落地铿锵有声。

外公每写完一副对联总是上上下下地看,那目光里有欣慰也有挑剔。外公写对联很少用墨汁,都是自己研墨,不知道当初是因为墨汁的效果不好,还是为节省外公才这样做的,现已无从考证。总之,外公研墨时那淡淡的清香会溢满房间。外公也会让我和舅舅帮他研墨,看到我们把身上、脸上弄个乌七八黑,他会开怀大笑,似乎这才是让我们研墨的真正目的。外公对联的内容总是不落俗套,有从最新的杂志上摘来的,也有自己构思的,有时外公也会让我们开动脑筋,外公当然不会采用我们那些幼稚的童话,不过听完之后,也会开怀大笑,仿佛让我们勤于思考才是外公的真正目的。

外公写对联的那几天,家里的每间屋子都摆满墨迹未干的对联,桌上、柜子上、橱顶上、甚至床上,我们只能在有限的区域内玩着自己的游戏,或看着外公专注地忙碌着。有时外公会写到很晚。因为那些墨迹未干的对联占据了我们睡觉的地盘,我和舅舅困极了,只有挤在屋角,仰着红彤彤的小脸,闻着墨香打起深深的瞌睡。不识字的外婆则会高擎着蜡烛,看着外公的每一个动作,品味着对联上的每一个笔画。

外公一定会在大年三十的上午把所有的对联写好,然后把其送到每个乡邻的家中。大年初一的早上,我和舅舅最喜欢到每家的门前看对联,红红的纸,黑黑的字,看到外公的笔迹鲜活地伫立在各家的门上,我们往往会对小伙伴们自豪地炫耀:“这是我外公写的”。

年,年年过,对联,年年贴,可是外公不在却已多年,各家门上的对联依然是鲜红如昨,字迹依然墨黑如初,但却再找不到外公那苍劲而熟悉的笔迹了。

母亲的春联

文/王光龙

旧历的新年才更有年味。

傍晚时分,天无需多寒,最好是在一场雪过后,天净,田野空旷,门前落光树叶的树枝也清爽利落,几只鸟雀也适时地衔枝做窠,或许还有几缕凉风,轻轻翻动着门上去年的春联。

记忆中,以前住的土屋是木门,家里人没人识字,也就贴上一个大大的“福”字,算是春联了。后来每次都是父亲让我抱着红纸去小表叔家,他是族里唯一上过高中的人。只是,每一年,他写的吉词祥语都是重复的那几句话,字迹潇洒如同他手里握的锄头锄地一般。那时,村人经常说,如果不是当年他帮着受欺负的亲戚打架,成绩顶好的他也许会上大学。后来我念书后,初中起父亲开始让我写春联。虽然写的如鸭爪扒雪,但是一旁的母亲却看得欢喜。

小年过后,母亲就和我上街挑选笔墨和红纸。红纸要七大张,母亲倾向买粗一些的毛笔,她说这样写出的字也大些,好看些。往往都是父亲裁好纸,我负责写。旧时过年总是冬日酷寒,买来的墨水即刻就结冰。无奈,母亲端着装墨的碗放在火炉上烘烤,毛笔则放在热水里浸泡。手脚更是僵硬,手指根本就不能握笔,并且许多的字要写的那么大,根本就超出了我的能力。那时写字心切,却写的扭曲,一想到要贴在大门上,让众亲友看,便更加心急如焚,急得要哭。好几次我都发脾气,想着为何就我家要写春联。母亲只好在一旁安慰,说只要写出来都是好看的。为此,前两年,我都是在又气又恼又着急中涂抹了几幅春联。那时,很多的字还不会写,我只好先找来字帖,临阵磨枪,把要写在春联上的几个字反复临摹。无奈字帖上的字体有限,以至于后来写出的春联有许多重复的字,算是将就过去。

字写的慢,往往在三十的傍晚才写好。有一年,父母都已经快把年夜饭煮好,而我还在堂屋写着最后几幅春联。手脚冷的失去了知觉,母亲就把火炉端到我旁边,让我烘烤手。手稍微暖和点后,又拿起笔来写。那几天,写的确实慢,母亲开玩笑说,从早上到晚上,才写了一副大门。而且笔墨掌握的不好,墨水多,写好的字都溢出,影响了美观。好不容易凑次几幅,摆在堂屋地上,父母走过都欠着脚走,生怕踩在上面。只有家里的猫狗不老实,在红纸黑字上留下几个爪印。最怕有风,一阵风轻轻吹过,还未干的春联卷起来,黏在一起,撕开就不易,如果撕坏,还得重新写。

春联写好后,母亲早就在炉子上煨好浆糊,我看好左右门上贴的内容,弟弟一张张递送给我。父亲说春联也是有顺序的,先内后外。柴火是要先拿进来的,因为柴和“财”同音,最后才在大门上贴上“开门见喜”的红联。春联最好贴整齐,刚开始父亲贴,后来我自己贴。天冷,用手抚平红纸很是寒冷,母亲找来破旧手套让我戴上。春联贴好后,手上全是红红的颜料,这是过年才有的色彩。好几次,母亲建议用透明胶来贴,省去打浆糊的麻烦,并且易贴易揭,省去来年要重新铲去门上粘的很紧的残剩浆糊。经不住我们母子的劝说,父亲也就同意了。春联贴好后,放完鞭,关上门,大家就一起围着吃年夜饭。

一年正月,村人路过我们家门口,打量着我写的春联。毕竟我是村里唯一的大学生,手写的春联自然是一种荣光,父母比我更加清楚这点。那人先是称赞,后来发现我写的字中少了一笔。我自是不服,为了显摆也许也是为了好看,我大都用的是繁体字。村人信心满怀地说肯定少了一笔,我默默地回去查阅字体,偶然少了一笔。带那个人走后,我偷偷地用毛笔在春联上加了一笔。其实还不止这些。我自己裁纸,却不够长,母亲只好用其他红纸拼接上。写了错字,要么就加粗一点,以期混淆,更甚者还用透明胶粘去,重新写。村里人看见我在写春联,纷纷抱着红纸到我家去,母亲自然是欢喜。我只要硬着头皮接下,晚上点灯在联系字,写好后,把写的工整点的挑几张送到人家去,剩下的自家贴上。后来,春联随处可买,好看便宜,省去了裁剪的麻烦。唯有我家,虽然那几年正是青春期,心浮气躁,好几次都说来年不写春联,母亲却早早买好了笔墨和纸张。我也就年年写。谈恋爱时,我告诉母亲,女友的书法比我好。母亲笑着说,那以后我家的春联就交给她了。

每每快过年时候,母亲说,红纸都给你买好了呢。我笑了笑说,等我回去写春联。而工作后,回家次数少,笔墨许久不动,更没有时间再写春联。母亲只好从街上买来春联贴上,却总说要贴上我写的春联才好。我知道,母亲在等着,等着我写的春联,等着我回家。

红红的春联

文/红红的春联

春节,为对联的事,惹了一段笑话。

一位老朋友打电话问我是不是搬新房了。我答,还是原来的老楼啊。通话间,听声音他就在我家门口,赶忙打开门,只见他还拿着电话,愣怔着端详贴在门上的春联,一副大惑不解的神情。

坐定后,他才道出原委。原来,他已经爬到我家七楼的门口,一看门上贴的对联,觉得走错了门——那对联是横七竖八、歪歪扭扭,如同初学者写的字。他知道我平常练字,还是书法协会的“会员”,那春联上的字,和我的水平差了十万八千里。他琢磨是不是什么新“体”,也不是,只好转身到下一层,一看,那家门口是印刷品对联。他思谋,我不会放着自己的书法作品不在新年展示,而去买那种千篇一律的对联贴。他认定一定是他记错了楼层。只好又下了一层,这一次,他实在是敲错了门!主人告诉他,我的家就在七楼,这两天都见过面的。但他返回七楼时,为了在大过年时别碰一鼻子灰,惹出不快,只好拨了电话。

小小的插曲给朋友的相会增添了别样的欢乐和情趣。望着他不解的神情,我笑着解释:那是小孙子写的!

他还是大惑不解:你怎么让娃娃胡划拉的字当春联,也不怕朋友笑话你这个“大师”,也亏了你的一手好字没用场!

“写字从小时候就要抓起,我是鼓励孙子,培养他写字的兴趣呢。”我道出了真实动机和意图。但无论我如何解释,朋友总觉得,全家门脸的春联让刚开始练字的娃娃涂抹,实在有伤大雅。

那是暑假里,我领着正上小学一年级的孙儿扬扬参加一个书画活动,我们挥洒笔墨,玩得热闹开心,根本忽视了孙儿在干什么。忽然,我发现有张画案周围有几个观众,过去一看,原来是孙儿!他拿着书画家们丢到一旁的宣纸条儿,学着将纸叠成方格,握着大笔划拉了起来,惹得几个人围观。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孙儿毫不怯场,只见他一笔一画“春眠不觉晓……”尽管笔画粗细长短不合法度,但却透出童体的嫩稚、朴拙和清新。一首诗写完,几个观者还噼里啪啦鼓起了掌。孙儿像是受到了鼓舞,放下大笔,又跑到书画家那儿,捡起地上条条缕缕的纸,铺到画案上,认真地折叠起来……

其实,孙儿平时也练字,那是在印有米字格的毛边纸上,用的笔是中号的白云笔。大多是拓着我给他写的“影格”,字顶多比核桃大一点,可是这一次,那么大的笔,那么大的字,他就敢大着胆儿像“老将”们一样龙飞凤舞地挥洒起来。

从此以后,孙儿除了习练小字外,时不时学写几个大字。春节前,我给亲朋好友书写春联,孙儿扬扬不满足于给我扥纸,他跃跃欲试,铺开裁好的红纸,学着我叠起米字格,浓墨饱笔写了起来——“爆竹声中除旧岁,梅花香里迎新年”。那红红洒金的纸,黑亮的字,还真是别具一格、分外惹眼呢。尽管笔画不甚规范,点横撇捺稚嫩,但我觉得,正是那不成熟的童体,会给人一种难以言表的趣味和审美,多像春天柳枝上绽放出的嫩芽和含苞欲放的花蕾,那不正预示着未来的希望?我选了一副,端端正正地贴在门口,左瞧右看,愉悦和兴奋的心情是从来没有过的!

笑话还在后头,一天,又一个朋友来拜年,他是在另一个单元给我打手机,也许这家恰好也走亲访友去了,敲了几次门没有反应。他还是犯了正常思维的错误,也是被那歪歪扭扭、横七竖八的童稚字体弄糊涂了,还好,他记得我家是七楼,以为弄错了单元,便提着礼物又气气啃啃爬到另一个单元的七层。按几次门铃没动静,他扶着栏杆喘着气,这位老弟舞文弄墨诌几句诗,他套用古诗《寻隐者不遇》,边擦汗、抽烟歇息,还真构思出一首诗呢……

和前一位一样,听完我的解释,这位老弟总算倒是没有否定我培养孩子的心意,却还是劝阻我以后过年时再别贴小孙子写的春联,避免再闹出类似的笑话和麻烦。

我却不以为然,明年,孙儿一定写得比今年好多了,我还会贴上孙儿写的红红的春联,说不定还会以假乱真呢!

乡下那手写的春联

文/凌河桨声

回乡下老家,见到人家门上贴着手写的春联,心中不禁一喜。那朴拙的手写春联,甚至说算不上书法作品的手写春联,竟一下子触动了我的情思,让我想起了当年手写春联那些似乎已经遥远的往事。

屯子里,家家户户对贴春联都是那么重视!院门贴,屋门贴;上屋门贴,下屋门贴;外屋门贴,里屋门也要贴。贴春联,也要贴横批,院门上还要贴不止一个横批。还要在碾子、磨、水井、猪圈、鸡窝、牲口棚等处一一贴上“白虎大吉、青龙大吉、井泉兴旺”等内容的春条。那时没有现成的印制春联,需要提前买好大红纸来写。倘自家没有人能写毛笔字,就只好找人代劳。

父亲念过一些书。在屯子人眼里,但凡念过书的,就应该能写毛笔字——屯子里的人称为水笔字。所以,不管你实际上是不是真的写得了,一到腊月根儿,就有家族或近邻拿着红纸拥到家里硬是赶鸭子上架。来了就是相信你,何况来的又都不是外人,写好写赖人家都不挑,所以任你有一百个理由也没法把来者往外推。

屯子里不少人家有过年吃素的习俗,过年要提前一天,贴春联也自然就跟着提前一天。所以,一到腊月二十五、六,我家的屋子里就热闹起来,家族啊,邻居呀,甚至住在两三里路以外的家族近支也要拿着红纸来排队,父亲就整天地忙碌起来。我虽不会写,但爱看父亲写大字,所以,每到这时,我就乐颠颠儿地帮父亲放好写字必需的饭桌子,主动地帮父亲研墨。父亲先是按人家的要求把纸裁好,一般裁一张大红纸能写五、六副春联,具体要根据每一家门框宽窄的实际情况来定。裁好了纸,还要折出印儿来,一副五言联要折四折,一副七言联要折六折。折好后,父亲把纸在桌子上展开,按平,提起毛笔,边告笔边告诉我要“轻研墨重告笔”,然后在废报纸上简单地练习练习,就下笔写起春联来。父亲写春联的时候,习惯下联在左上联在右,先写下联的第一个字,然后写上联的第一个字,接着写下联的第二个字,再写上联的第二个字……上下联相应位置上的字一一对应,工工整整。那时候,从裁纸、折纸,到书写,看着父亲娴熟的动作,自如地运笔,我都特别佩服。特别是父亲写起字来头略歪、嘴唇微微用力的形象至今还刻在我的脑海之中。

但是父亲头脑里的春联毕竟有限,总是习惯写“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春回大地风光好;福满人间喜气多”之类的旧春联,再不就是把“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之类的寿联当春联来写。我就有意无意地注意搜集《农家历》、《寒假作业》或者过年期间报刊上自己喜爱的春联,还买了几毛钱一本的《新春联》小册子。到父亲写春联的时候拿出来,还要帮着父亲参谋,用手一指,让父亲写这个或写那个。当选中的春联被写在了大红纸上,怎么看都觉得父亲这幅字写得好,更暗暗地为自己的选择得意。不过也确实有挑选失败的时候。有一副春联下联忘记了,不过那上联至今还记得,叫做“一派春风扫积弊”,我挑到了这副联,父亲却摇头,说“不好”,当然也就没有写。“不好”在哪儿呢?多年以后,我终于明白:父亲喜欢写吉利话,不喜欢“扫积弊”那几个字。这对我是个教训,以后我代人写春联,甚至自己创作春联,都尽量避免使用这种不为大众接受的字眼儿。

大约在我上初中后不久,父亲就把过年为自家、为别家写春联的任务交给了我。我心中自然忐忑:有此锻炼的良机当然好,但我的字的确拿不出手。不过在父亲的坚持下,我还是接过了接力棒,而且一写就是十几年。我把这个活儿看得很神圣,做起来态度也特别严肃认真——裁纸认真,折纸认真,写字更认真,中规中矩,一丝不苟。写字的人都知道,毛笔字立起来看着好才真叫好,我的毛笔字立不起来,一立起来自己就觉得惨不忍睹。但,我同样无法拒绝近邻、族人们的要求,而且从内心深处也愿意为他们服务。每当有人把大红纸送到家里,我都像封建时代臣子接皇王圣旨一样,认真地接过,尽最大努力选好联,尽最大努力把字写得像样一点儿。每到春节前夕,一写就是两三天,我竟乐此不彼。有时,看着满炕、满柜盖晾晒着的春联,内心也沾沾自喜过,——那毕竟是自己的“作品”啊。

偶尔,我还写出了村子。某年腊月去亲戚家,我为亲戚写了几副。因亲戚家开了个小卖部,我就大笔一挥,先写了副“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的通用联。又根据记忆写了一副“声声爆竹声声笑;朵朵烟花朵朵春”的春联,没想到当场就受到了一位到亲戚家买东西的顾客的好评,这位顾客让我的亲戚找笔抄了下来,还夸奖我说还是念书人写出来的东西好,念着喜兴,任我百般解释说那春联是我搜集的不是我写的都无济于事。

当年,族人们深爱手写的春联,有时,实在来不及找人代写,还敢大胆地自己动手呢。记得一位族兄曾亲手书写过这样一副“春联”贴于自家里屋门上,上联是“紧跟领袖毛主席”,下联是“永远干革命”。这是我目前看到的唯一一副连字数都不等的“春联”。这事看似好笑,其实细想也没什么,最起码在他心目中还知道过年要贴上春联表达心声,再说,敢写总比连笔都不敢拿要强。还有一位邻居,某年竟用秫秸瓤当笔写了几副春联,贴在了自家门上。正月里,说起这件事人家自己还乐呢!

大年初一,我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村南村北地走,当然走本身不是目的,赏春联才是目的。家家户户那些红地儿黑字的手写春联,字体千姿百态,摇曳多姿,让我兴奋,让我感叹。尽管很多的字写得也不够好,但它们却准确地传达着人们喜悦的心情,传达着人们对新春、对未来的企盼。读着它们,感觉满世界都是对美好生活沸腾的热度。

后来,市面上出现了印制的春联,字图并茂,美观大方,颇具视觉冲击力。我为这新生的事物欢呼过,也贴过这样的春联。但不知为什么,贴着贴着就感觉那千篇一律的春联里还是缺了一点儿东西,便觉得还是手写的春联好,有看头,有品头,那是一种朴拙的美,是一种有情味的美。

父亲逼我写春联

文/杨桃

大年三十,一家人围坐在桌边大快朵颐,三杯两盏淡酒下肚,红润挂上脸庞。饭毕,杯盘狼藉的桌面丢给了母亲善后,而我们却有比善后更重要的事情——贴对联。

在乡下,贴对联是家家户户必须的事情。对联分了很多种,有婚丧嫁娶的,有春节上至达官贵族下至黎民百姓都张贴的春联,有“借联抒怀”的楹联。当然最多的还是普通的祈福春联,在年味十足的岁末,家家户户都贴上了红纸黑字,俨然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这是一种习俗、文化、风土人情,也是人们对过去一年的总结和美好未来的祝愿。

贴春联,自然还挂灯笼。夜色来临之际,鞭炮声此起彼伏,黑色的夜空里点缀的漫天花色下,灯笼里的灯光投射出红色的光线,映照在对联上格外惹人喜爱。

我们家里,祖上读书甚少,父亲为了打破文盲相传的恶性循环,决心将我打造成一个文化人。这期间,父亲费尽周折为我买回了笔墨纸砚,让我练习书法,学习对联。这期间,恰好发生我家一个亲戚无师自通练成一手好书法,贴出的对联让过路人无不夸赞的案例,所以,父亲就更来劲了,也如法炮制,买回了很多草纸,大瓶墨汁,让我持之以恒以期成就大器。然而,经过很久练习,我的字依然难以“见人”,哪里敢写成春联,挂在家门拿出去给人家看,怕不是要笑煞旁人哦。

于是,父亲责难我的惰性和愚钝,在有一年春节,他不再买现成写好的对联,而是买来红纸,让我从叠纸、计算字间距、写字、张贴“一条龙服务”春联。这可害苦了我这个写字东倒西歪的假文人,牯牛下崽般写出来,还被父亲硬逼着我贴在自家门上。贴上之后,我不敢在门外出现,只在门后听到些刺耳的评语。脸上发烧的同时,心里倒也下定决心要好好练习。

终于,在一年又一年的春联“示众”之后,我的毛笔书法马马虎虎能让人不再讥笑,邻里上下也有找我帮忙写对联的了。一到年底回家过年,便是一大堆红纸等我去加工,然后贴在周围邻居门上。我已经习惯了示众和任人评点,似乎也接受了父亲要培养“文人后人”的期待。

春联里的年味

文/老吴所求

腊八一过,浓浓的的年味随着游子的陆续返乡也慢慢袭来。

农家小院,巷陌人家,杀年猪,捞年鱼,做豆腐,打糍粑,打扬尘,贴春联……记忆中,勤劳质朴的家乡人总是把一年的收获浓缩在腊八节后置办年货的喜悦中,而把来年的愿景寄托在门楼下的春联里。因此各家各户,无论贫富贵贱,无论运达命舛,新春贴春联,也就成为家乡一种代代传承的习俗。

春联中洋溢着节日的祥和喜气,无论是温饱无望的饥馑年代,还是物阜民丰的太平盛世。印象中,我的已经作古的远房二伯是个颇有声望的乡下名流,也是个颇通文墨的写对联的行家里手。二伯随和儒雅,善待乡亲。每到春节,村人求联,二伯自备笔墨,送往迎来,有求必应,且分文不取,有时还要倒贴纸张。因此,每到节前,村人或把二伯请进家里,或乐于找上门来。记得我和姐姐参加高考的头年(78年)春节,家父为了讨个吉利,买了张大红纸送到二伯家,让二伯写副春联。二伯稍作沉吟,裁纸舔墨,大笔一挥,字迹遒劲。上联:庭栽栖凤树;下联:池养化龙鱼。横批:前程似锦。也许是沾得二伯春联吉言,79年我和姐姐同时考取。这件事我在散文《铁算王二伯》中详有记述。

也有不通书道的手痒的新生代主人,一手三脚猫功夫的字,但这不打紧,兴之所至,情之所发,刷刷刷,一副春联就此诞生。贴出春联后,主人不忘自我欣赏一番,乐呵呵地笑。最有趣的是塆里叫发爷的族叔,土地承包后收购乡邻富余的粮食,开起了酿酒的家庭手工作坊,我们这里叫吊酒。发爷父子俩整天忙进忙出。小生意不大,但做得风生水起;银子赚的不多,但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每年春节来临,发爷都要提壶小吊酒登门酬谢,把二伯请进家里,写上两幅春联,一副贴在门楼,一副贴在作坊。发爷对一副老掉牙对联“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情有独钟。一贴三年,总不更换。偶有乡人善意揶揄,发爷亦能自得其乐。到了第四年,二伯舔墨运腕之际顿了顿问发爷,今年来副什么?发爷憨厚一笑,一脸幸福惬意:老套头,就去年那副吧,那副好,好!。二伯心领神会,当然知道那副指哪副,于是不假思索,一气而成。

春联中也曾浸透着苦涩岁月的辛酸无奈。记得我读小学四年级时过春节,看见村头的本家三叔家腊月二十八就把请二伯写好的春联贴出来,现在忆起当时正值文革,对联似是毛泽东的诗句。奇怪之余就问父亲。父亲叹了口气后,撂下一句话:冇得法,也是逼出来的。我从父亲口中得知,家乡习俗,大年三十清早吃年饭,吃完年饭祭祖,贴春联一般在祭祖之后至晚上转点皆可。春联贴出,预示旧的一年已去,新的一年将开始。贴出春联后,上门讨债的人就知趣地走了。三叔上有老娘,下有五个子嗷嗷待哺的小家雀。家大口阔,入不敷出,掇碗拿筷的多,挣工分的少,年年大缺粮户,公债私款,年年一到腊月讨债的堵上门来。三叔活生生一个杨白劳。实在没法,三叔只好想到这招,挨到来年再说。这不禁让我想起那时家乡一到腊月就溜到大人嘴边的一个词——年关。年关年关,过年就是过关口啊。也让我忆起儿时家乡一句充满美好憧憬而又略带苦涩的俗语:细伢望过年,大人望种田。因为只有过年,小孩才有可能穿上新衣新鞋,吃上口鱼肉荤腥;过完年大人才有可能把未竟的盼头留待下一年。

时代的变迁,总让人觉得有些什么亲切的东西失落在岁月的某个旮旮旯旯。如今,故乡旧宅多换新楼反倒变得清冷,会写对联的二伯和许多老一辈人都已作古,我等昔日少年也年过半百,后辈中的许多人也已落户城里,娶妻生子成了家,置地购房买了车,还有农闲时节外出打工的淘金队伍。每次回到老家,我心中总有一种“乡音无改鬓毛衰”凄惶。偌大的村落,如今不到百号人,那些经年累月坚守在这块故土上的都是些走不掉的拖家带口的家中脊梁。但是,只要有亲人的守望和血缘的牵挂,每到春节,就像迁徙的候鸟,他们中的多数都会不约而同地飞回老家。父母膝下,嘘寒问暖诉衷肠;亲友家中,互道珍重报平安。

自然,贴副吉祥喜庆的春联是忘不掉的习俗。所不同的是,自二伯一去,春节前家乡写春联贴春联的盛事并未萧条,墨迹也变得五花八门。有附庸风雅泼墨涂抹的,有一如既往请人捉刀的,有从市面采购回家的,也有像商业银行、移动电信等服务行业赠送的。但这丝毫不影响家乡人对春联的喜爱,对一年美景的回望,对新生活的憧憬。

一年好景堪回首,又到春联绽放时。

过年贴春联

文/枫林雁子

小时候,住平房,带个大院子。每逢过年,妈妈总是早早地买几张红纸,拿上一盒烟或者一些吃的,找人帮忙写春联。然后到了大年三十的上午,就叫我用面粉打一碗浆糊,拿上用高粱穗子做的小刷子,把春联和福字贴到大门上。

那时我个子矮,就端上一个高的木头方凳,放到大门边。贴的时候踩在高凳上,弟弟也在一旁帮忙。过年的时节,正是新疆的数九寒天,外面气温至少也是零下二十多度,所以根本没有办法在外面刷浆糊。常常上半截浆糊刷好了,下半截还没有刷,上面的浆糊就已经冻成冰了。

因此,我和弟弟就在家里把浆糊先刷到对联上,然后我拿一条迅速地跑出去,快快地贴在门上,然后再跑回来拿另一条出去贴。有时粘不住,就叫弟弟赶紧把浆糊拿来,再刷一下。常常是把大门上的对联贴好了,手也冻麻木了。

大门上的对联和福字贴好了以后,再贴进入房子的大门,最后是房间里厨房卧室的门,上面只贴一个福字就可以了。我们常常是把福字倒贴的,边贴边大声说“福到了”,爸爸妈妈乐的合不拢嘴。

那时的生活比较艰苦,爸妈是舍不得花钱买对联的,几毛钱买的红纸可以写好几幅对联呢。后来我上中学了,在学校里也学习了写大字,妈妈从此再不求别人写春联了。买了红纸和墨汁,让我写,纸和墨一次用不完,留到下一年用。只可惜我的书法糟透了,不知道是老师没有好好教,还是我没有好好练,反正每周一节的大字课,根本就没有改变我那歪歪扭扭的字,我也懒惰没有多花时间好好练。但是妈妈执意要我写,我也只好硬着头皮写了。

那时候连队里懂书法的人没有几个,路过的人看到我家门上的春联,往往笑着说:“这字是丫头写的吗?没有谁谁写的好,不过也不错,比买的便宜多了。”我听了,非常不好意思。

再后来,我们都出去上学了,就再没有写过对联了。每到年跟前,街上到处都是卖春联的,五花八门,各式各样,应有尽有,而且还不贵。那时家里的生活条件也好起来了,爸妈总是早早地把各个门上的对联、福字和门神买好,单等着我们到大年三十的上午贴上。我们依然会在贴福字的时候倒着贴,并且大声说:“福到啦!”

手写春联的旧时光

文/米丽宏

那时,村里的腊月,像一挂小红鞭,一粒粒,爆得脆生,迅速,有声有色,瞬间便引爆了大寒。风冷得嘎巴嘎巴的。天空不是飘着雪,就是洒着很醇的阳光。其实,雪和阳光都像村酿,雪把火炉边的村故事洋洋洒洒飘得哪都是,冬阳却把靠在北墙根下的老头儿们,灌得脸上都有了红晕。

我一个媳妇家,哪有老头儿们悠闲。好容易放假了,把我的石头小南屋,扫了蛛网,擦了墙壁,换了新的油画、卷轴;把沙发巾、床罩,轮个儿清洗;柜子里的旧杂志清理出来,新买的书籍,捧着放进去;再在亮闪闪的柜玻璃上,粘一个胖乎乎戴草帽的小孙猴。看狭仄的屋子里,有了清新的年味,我就该腾出心思为邻居们写春联了。

上世纪90年代,学校都已不设书法课,能写毛笔字的很少,周围那片邻居“矬子里面拔将军”,把我给寻了出来。不知谁起头儿,大家纷纷把大红纸送往我家。也不管我写得好赖。谁叫我是个教书先生呢?

既然看得起,我就不再推辞,挽起袖子就上阵了。每年写对联,西邻那个爷爷辈的老人家,就会拿着自家的碟子,过来帮忙。裁纸,添墨,牵纸角,把写好的对联双手捧着放到地上。他似乎还有点老派的恭敬,跟我配合得很是默契。我的孩子一周岁大小,被孩子父亲捉着后衣裳的背带,在屋子有限的地面上,跌跌撞撞地跑。

是腊月二十五六的样子,年糕蒸出来了,豆腐压出来了,杀猪煮肉,骨头都啃过了,年事已接近尾声。小贩子,见缝插针在乡下游走,南窗下的街,常有吆喝透进窗棂,“收骨——头!收头——发!”小贩把吆喝弄得入味,前两个音节晃晃悠悠,优哉游哉,轮到“头”和“发”,就弄个急刹车,刚出嘴唇,戛然而止。我的孩子,一听这声音,就静止一霎,之后,兴奋得双臂乱舞,也附和着吆喝:“收骨——斗!收斗——佛!”可怜她字还说不清,音调却调配得惟妙惟肖。

三个大人就停下,一起大笑,笑声暖暖的,跟满屋子的红对联相映生辉。

往往要写一整天。橘黄的夕阳斜照进窗棂的时候,对联干爽了,我用毛线把它们捆成一卷一卷,依次排着队,像幼儿园的孩子,被各家领走;邻人来取对联时,都不肯空着手,几块豆腐,几方年糕,或者一盘炸油果,还有花生之类零碎的吃食。我也不拒绝,将超市买来的糖果,装一小袋子,交换一下,给他们带回去。

裁对联剩下的一堆纸片,也被我写上吉祥字,“福”“安”“喜”“丰”“余”“旺”,想起什么就写什么,这些吉祥的纸片,因为我的劳动,被赋予特别的含义。我祝福并感恩那些跟我们相濡以沫的草木、农具、牲畜、家禽,乃至帮我们过日子的缸、坛、灶、屋,祝福它们也过一个吉祥年。

三十那天下午,我把红红的纸片分给左邻右舍,让他们贴在床头、门边、厨灶上,粮仓里,牲口棚;我家也贴了满院子,红艳艳一片,喜气盈盈。我的孩子被她父亲抱着,跟在我身后睁大眼睛看,她纯纯的眸子里,闪动的吉祥,让我瞬间感动莫名。

如今,城里乡下,手写春联已经很少了,商家赠联,卖年画儿的顺带卖春联,再没人再来寻我写春联了。不知怎的,手闲下来,倒好像缺失了一种年味。那样挥毫泼墨的安静里,竟然也蕴含着淳厚、温馨的年气息哩。

犹记年少写春联

文/张燕峰

临近年根儿,大街上到处都有人卖春联。我的思绪随着凛冽的寒风一起飞扬,飞回到童年,飞回到童年的小村庄。

爸是村里唯一的大学生,毛笔字写得遒劲有力,颇有颜体的风骨。因此,为乡亲们写春联的任务自然落到爸的肩上。可是有一年,临近春节,爸却连着几天发高烧,整日昏昏沉沉,连握笔的力气都没有,哪里能写得了春联呢?

看着乡亲们不断有人来探望又一个个扫兴而去,爸急了,妈也唉声叹气。见状,我自告奋勇:“我来给大家写春联!”

爸的眼睛一亮,很快又黯淡下去。妈倒是高兴了起来,“燕子的字方方正正,写得也有力,就让孩子试试吧。”我也用力晃着爸的肩膀,“让我试试吧。”爸被我晃得直喊头晕,只好答应了我的请求。

我的脚下好像踩着一朵幸福的祥云,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于是,我一鼓作气,找来了笔墨纸砚,开始练习写毛笔字。谁料,握毛笔还真不容易,十分钟不到,手腕就酸得厉害,手更是抖个不停,写出来的字东倒西歪,毫无章法。我灰心丧气极了,懊恼得差点哭出来。

这时,爸开口了:“万事开头难。我最初学写毛笔字的时候还不如你呢。你的字间架结构没有问题,关键是握笔要用力,要稳,心要平,不能浮躁。”说着,爸挣扎着坐了起来,给我做示范,“你试试从我的手中抢一下毛笔。”我猛地用力,可爸的手就像铁钳子一样牢牢地握着笔,哦,我恍然大悟,知道该怎么握笔了。

于是,我重新回到了桌前,专心致志地写了起来。奇怪,当我内心平静下来,意外地发现手腕不酸了,手也不抖了,写出来的字也像模像样了。妈在我身后高兴地叫了起来,连声说“不错,不错。”爸看了也频频点首,赞许地笑了。这下,我有信心了,练习得更认真了。

乡亲们又夹着红纸来找爸写春联,爸抬起虚弱的身子,连声致歉,说:“让俺家燕子写吧,她的字不错。”乡亲们虽然满腹狐疑,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将信将疑地把红纸递给我。

我给第一位乡亲写的时候,心里惴惴不安,于是不断告诫自己:稳住,稳住!我做了一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等呼吸顺畅了,我才开始动笔。当写完一张春联时,那位乡亲眉开眼笑,说:“咱燕子还真有两下子。”听了他的褒奖,我更加信心十足了,气定神闲,运笔更加自如了,写出来的字也非常大气有力。

当我写好了最后一张,乡亲们满意地走了。而我能代替生病的爸写春联的消息也像长了翅膀的鸟儿一样,很快飞遍了整个村庄,于是,找我写春联的人就络绎不绝起来。当我写完了所有的春联,已是除夕了。小伙伴们都同情我,说我牺牲了多少玩耍的时间,可我一点都不后悔,相反心里却非常甜蜜。

而今,我漂泊他乡,与故乡隔着千里的山水,可为乡亲们写春联的情景仍历历在目,像一幅明媚的画挂在我记忆的门楣上,那样明艳,那样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