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了,淮北大平原那黄昏时候的炊烟总是缭绕在我的梦里,既是那样的遥远,又是那样的切近,怎么也挥之不去。
那是一幅永久的画面:夕阳西下,夜色渐渐地朦胧了村庄,家家户户升起了袅袅的炊烟。炊烟徐徐回旋上升,若即若离,随风而逝。村庄的尽头,往往会传来一两声的狗吠,更显出大自然夜色的宁静来。
炊烟袅袅,意味着安静、和谐与温柔,是一种自然的美。更是我插队岁月里永远定格在脑海里的镜头。
那时候,老乡们用土灶做饭,燃料多用树枝、秸秆或一些枯木。比较好烧熬火的当数芝麻秆和高粱秆,但老乡们平时舍不得,往往要在烙焦馍的时候才烧它。最好烧的是玉米棒和一些硬劈柴,稍稍地拉动风箱,便立即烘染出绿茵茵的火来。青烟从房顶上的烟囱里飘出来,和着噼噼啪啪的柴火声,整个世界便充满了温馨的色彩。
有时候遇上连续多日的阴雨天,柴火烧完了,家家户户都没有可烧的了,老乡们每天只吃两顿饭。为的是省点粮食,也省点柴火。倒只有我们知青胆大,到场上去拽麦秸秆烧。麦秸秆不禁烧,一遇火就化了。一碗水半天烧不开。麦秸秆是喂牲口的饲料,也不敢多烧。那年月,一天吃两顿饭是常事。后来随着岁月的流逝,农村里渐渐的有了煤。风箱拉着了通红的炭火,使房间里暖气融融。烟囱里冒出烟来,那烟是黑黑的,少了很多诗情画意。
但老乡们还是喜欢用柴火做饭。他们认为用煤太贵,做出来的饭也不好吃。确实的,柴火做出来的饭永远比电比煤做的好吃,这一点我是有感觉的,我觉得用柴火做出来的米饭,锅底会有一层厚厚的锅巴,很香很香,用煤或用电做米饭就没有或者很少有锅巴。
后来淮北农村还推广过沼气,但好像是技术不成熟,老乡们嫌用它做饭有一股难闻的气味,很快就淘汰了,可能也是因为沼气太难闻的缘故吧。
我在淮北当知青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常被抽调到公社里做些事。傍晚时分便要回到我的小村庄去,往往到家天就黑了。乡亲们对我说,“你不要急,你只要看谁家的烟囱冒烟,你就往谁家去,饿不着你”!这暖心的话,一直伴随着走过淮北的春夏秋冬,走过插队那些难忘的日日夜夜。那时候,每当我深一脚浅一脚的推开冒着炊烟的农户小柴门,面对着摇着尾巴的看家狗和热情拉着我上饭桌的乡亲们,那种家的感觉常使我热泪盈眶。淮北平原的炊烟是我真情实感的温馨,是我那年月的希望,是我走下去的生命支撑。
唐代诗人王维有诗说,“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意思为满眼尽是黄沙暗景的大漠,荒凉辽阔。遥远的漠边人家燃起的炊烟在无风的空间里笔直向上飘升;滚滚长河的西尽之处,如血的夕阳缓慢下滑,表达了对山河壮丽之赞。
今天的炊烟只是一抹乡愁了。淮北农村现在都是用液化气或者用电来烧饭,烧柴火的岁月已经过去了,炊烟也渐渐地飘向很远很远了。它袅袅地升着,既在我的梦里,也在我永远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