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咸阳湖是老朋友了,泛舟其上还是第一次。
大学的时候,稍有闲暇,总喜欢在咸阳湖边跑,心情好时来,心情不好时也来,在这西北内陆,能寻着这么一片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湖,实属难得。恰我偏偏喜欢水,喜欢在水边游荡,虽说那些个公园里也有湖,但去过咸阳湖的人便知,那些个小人工湖,注定是惊不起一番春心的。
咸阳湖终究不同于其他,它作为黄河的支流渭河的一部分圈引而成,自然地流淌在这儿多年。湖边的码头,停泊着各式船只,总给人一种到了海边的错觉,那画舫却让人好似回到了古代的江南,仿佛那船上坐着秦淮八艳和各路才子,他们在船上弹琴画画,饮茶对诗,好不热闹。
起初,我每次来时,都只是在这岸边静静地走着。看这岸边的垂柳随风摇曳,仿佛在向我招手示意:“来啦”。我点一点头,眼睛又被旁边穿着裙子挽着心爱之人的姑娘吸引,他们显然是将这湖畔当成了约会散步之地,也对,这里确实是谈心的好去处。这么想着,眼前又突然飞过一只大鸟,正要感叹什么鸟儿如此之大,才发现原有放风筝的人紧追其后,淡淡一笑,看来春天终是来了,广场上不知不觉多了好些个悠闲惬意的风筝爱好者。
记得上次来咸阳湖时,就在这岸边遇一老人,头戴一顶圆帽子,背对着我们,放着风筝。他的风筝在摩天轮前边悠闲地转悠着,而他呢,动作很轻,慢慢地,颇有耐心地转动着手中的线,跟看着自己的孩子似的满眼慈爱地盯着这飞上天空的风筝。只是这风筝飞得再远,线还在自己手里,随时可以收回身边,可孩子长大后,纷纷插上翅膀飞走了,没有了线,似乎也便没有风筝这么好召回了。
我这么想着,从他身边经过时,停下来,静静盯着他的背影出了会儿神,又偷偷地拿出手机将这背影拍了下来,从此,与他再无交集。
大学的时候,有次心情不好,也是来咸阳湖边转悠,遇一吹笛的男子。男子正吹得自我陶醉,我在他边上站了半天,终是被那悠扬的笛音感染,似乎又找回了生活的美好,便将那烦扰之事抛到九霄云外,欢欢喜喜地回了学校。如今,已过去几年,再到咸阳湖,还是会想起那些身影。
以前每每到来,我都只是在湖边看看那盛开的郁金香,顶多是在靠近岸的位置,给湖里欢快游玩的鱼儿投些食,这一次,应着孩子的要求,便租了辆船。是的,时隔几年,我再来时,已经是携家挈口了,也该给咸阳湖这老朋友报备一下了,以后,再来看它时,都不会孤身一人了。
我们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穿上救生衣,乘上船后,便在这湖面自由地游荡了起来。船是电动的,不需要用浆划,只需要自己掌控方向就行。一个下午,我们在这湖面上东西荡了几个来回,湖的北岸是渭滨公园,坐在船上,可见岸边垂柳依依,游人如织,摩天轮挂在上空,与飞翔的几只风筝交相辉映,给这春日,这美景,增添了些许浪漫的氛围。唯有那秦始皇雕像,庄严肃穆的在岸边的广场盯着游人,仿佛在俯视着他的子民,他的天下。
湖的南岸则是一排住宅房,上学的时候我就羡慕住在那些楼里的人,如今,这种羡慕丝毫不减。试想一下,他们推窗就能见湖,出门就能游湖,尤其到了夏日,每夜都可在这湖边散步纳凉,好不惬意,怎能不让人欣羡呢。
只是,我却突然想起了曾经的那些人,都说咸阳古渡几千年,闻名遐迩。“往来名利之客,络绎不绝。沽舟泛泛,鱼艇悠悠。黑鳗赤鲤,沉浮于绿水之中,白鹭青鸟,出没于烟波之上。樵士羊肠而往,牧童牛背而归。歌喧斗草,曲唱采莲。助诗家无限精神,是为一景”。此景更是位列长安八景之一,如今,这秦中第一渡口的繁盛,我是见不到了,只能通过一些资料去想象,和感悟当时的场景。据说现在,咸阳市横跨渭河建成了一座古渡廊桥,只是,尚无缘登桥游览。此刻,我坐在船上,想象着当日咸阳古渡的盛况,船向东行时,下午的阳光正好照在船尾的水面,水面波光粼粼,如同一面平静的镜子,只是被船尾在这镜面划开了一道口子。
向西时,又恰是对着这夕阳,阳光似洒落在船头,依旧波光闪闪,我们迎着这些光,眯着双眼,像在湖上漂泊多日陷入困境的人突然看到希望一般,春心荡漾。突然想起,去年在陕北吴堡乘船去对岸的碛口古镇时,阳光也是如此这般洒在黄河上,不可否认我特别喜欢晴天,喜欢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如此,人在船里,便懒洋洋的了。
我在这船上,翻出随身携带的纸和笔,记下这点点滴滴,今日我到这里,是为了这禁锢已久的脚和心灵,为了片刻放松。抬头,又看到这空中飞扬的风筝,可不是,这空中满是风筝,满是人们的憧憬。不必刻意等待,这春还是来了呀。这个冬天,疫情肆虐,我们在家中蜗居,人心惶惶,但春始终会来,我们终要迎接花开,迎接月明,这么想着,船便靠岸了,脱下救生衣,驱车回了西安,我想,一切阴霾终会散去,便如同这天气一般,总会迎来阳光明媚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