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爱朵朵团团,叶间枝上,曳曳因风动。说的是当下正肆意绽放的合欢。如丝的花瓣,娇滴滴的粉红,旁边的叶片呈羽状,仿佛一个个英俊挺拔的美貌少年。合欢花知道自己生得美,是赵飞燕在跳掌中舞,凌空枝端,借着一缕风,便恨不得飞出去。觉得合欢该当盛开于春风春雨里,因为它的柔情似水,因为它的姿态缠绵。
石榴花开得汪洋恣肆,一朵一朵鲜红的花儿,点缀于翠绿的枝叶间,勾魂摄魄,韵味无穷。若是照着样子,印染一段丝质面料,做围巾,做纱裙,那种美艳,堪当曼妙绝伦不可方物。“红配绿,丑得哭”,那是早已过时了的审美观。艳俗的抑或极度沉闷的色彩,若是你的气质肤色足以托得起,肯定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感观效果。红与绿的搭配,艳俗色彩与高蹈气质的相逢,有时候,就是一场色与美的组合、灼人眼眸的狂欢。
合,欢,单个地看,平常的面孔,平常的意境,组合在一起,却演绎出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倾城之恋——灰姑娘长睡醒来变成了白雪公主,身旁站着一个深情款款的白马王子,一个吻落下去,“啪”的一声,贴在眼睫上,如此的温暖,如此的香艳。
年少时,母亲将浸透的糯米用甑子蒸熟,晒干,是谓米胚子。过年前,将黑褐色的细沙从小瓦罐子里倒入旺火烧着的大铁锅里,竹条编成的炒把,在铁锅里翻炒,直到细沙冒出灼人的热浪时,倒进米胚子,原先干瘦的米胚子,只消片刻,便争先恐后地变得白白胖胖。这时候的米胚子,被更换了名称,是谓冻米。由锅中盛出,放进细密的筛子里,筛掉细沙,倒进簸箕,冷却后,装入洋铁箱。想吃时,拿鸡汤或者糖水泡上,香脆可口,极为养人。
炒制冻米的过程中,细沙因为又一次经历了熊熊大火的锤炼,使原本的色泽复加深了一层,筋骨又强大了一点,更沾染上了米胚子身上浓郁得化不开的醇香;米胚子则因借得细沙身上均匀辐射过来的热力,脱胎换骨摇身一变,成了如玉般光泽的美人。细沙与米胚子的合作,是否也可以叫作妙不可言的合欢?它们之间齐心合力,彼此辉映,共同提升。如此这般的合欢,便不仅仅是局限于情人间的香艳和缱绻缠绵,其境界博大了很多,是挚友,是哥们,是生死之交。
伴侣融进咖啡里,原本干巴苦涩的咖啡,视觉和口感上刹那间便有了让人荡气回肠的润泽馨香,犹如德芙巧克力的广告词,纵享丝滑。那般滋味——想说不爱你,真的不容易。
食物间的合欢,有很多。譬如,青椒黑木耳炒鱿鱼,大蒜炒胡萝卜丝,芦蒿炒咸肉丝,莴笋炒火腿肠……它们之间的搭配,成全的是色香味,是品质的锤炼和升华。
多数鱼肉荤腥,离不了醋。家常的做法,只要搁上足量的醋,不敢说有多么的美味,肯定不至于败味。青壳的海虾,与红壳的相比,肉质更显得丰厚鲜嫩。从菜场买回,倒进水池里,一个一个地掀去头盖骨,挤出虾黄,从尾部抽掉肠子,清洗干净,烧热的铁锅里倒入少许色拉油,丢进白胖的蒜子老黄的姜片,倒进海虾和虾黄,翻炒片刻,倒醋,搁少许的盐、白砂糖,添加适量的白开水,大火烧开,调至中火,待汤汁收干,盛盘。所有的作料与海虾之间,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合欢。
晨曦初露,便有鸟儿亮开嗓子鸣唱起来。有一种鸟,其噪音清亮水灵,仿佛擅长特技的美人,嘴里含着一口水,居然可以婉转柔媚地歌唱,珠圆玉润,翡翠落盘。就如某些女子,你单独研看她的五官,并不出色,但是齐齐组合于她的面庞上,便呈现出别一般的风姿斐然,我们都已经走过去了,还禁不住地频频回首,嘴里忍不住地啧啧赞叹。如此这般,亦是巧取了合欢的精妙绝伦吧。
今日不知谁计会,春风春水一时来。彩云出岫,群星逐月,长河落日,大漠孤烟,风过桦林,雪覆旷野……极致的合欢之美,自有大自然的道道风景去填补去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