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灯光照在一个黄色的旧得不像样的信封上,那是一张用黄色的包装纸油印的信封,上款印的是“吉林市江城日报社”,方框里印的是“编辑部xx组同志收”,下款是“舒兰县水曲柳公社六道大队中小学王国民。”里边还有一张给编辑的稿签儿,写着:“学习不够,水平不高,请给予指导之类的话”。望着它,那艰难困苦的写稿经历以及编辑的帮助一幕幕浮现在我眼前。
那是1977年,我当民办老师,每周要上课,周日还要参加队里的劳动,因此我就利用早晚和中午休息的时间练习写稿。那时没有稿酬(1978年冬季开始有),我除了挣年末的3000个工分儿,只有每月的4元钱的书报费。孩子嗷嗷待哺,哪有钱买稿纸与信封?日报编辑们时而邮来的稿纸和信封,也是杯水车薪。没办法,我就把抽空捡到的绳头子、铁丝等卖点钱买大白纸印成稿纸,买黄色包装纸印成信封,信封一次印100个。为了让编辑赏心悦目,信封上的字常用仿宋体与隶书。有时候一天写两三份稿子,除了发给江城日报,还捎带邮给广播站和电台,100张信封只能用十多天。
一次,妻子把自留地里的葱拔下来两捆卖给了当时下放户老崔,她给我一块五毛钱,说:“晌午你到六道河子商店给孩子买两袋奶粉。”我答应好好的,可是到了商店,看到新来的黄色包装纸,心又倾斜到了写稿上。我买了二十张包装纸,剩四角钱不够买一袋奶粉,就揣回来了。回到家,妻子一看就火了:“你是要孩子,还是要你的信封?你写来啥了?这日子没法过了!”看着饿得直哭的儿子,我哭了,对妻子说:“好媳妇,我对不起你,我答应江城日报编辑要努力写稿。林家油坊大姐那里还有大米,我去借点儿,给孩子做粥……”那半个月,我在妻子面前就像犯了错一样,不敢惹她生气。我心中暗想:总有一天我的努力会有回报的!
那年,从1月到5月,光信封我就用了1000多个。由于写的东西“马后炮”居多,都石沉大海了。后来,江城日报农村组的编辑经常给我邮寄宣传内容的小册子,副刊组的编辑经常给我写信,告诉我杂文、诗歌、散文的写作要领,渐渐的,我的稿子“上路”了。从那年的6月份开始,我的作品接二连三地在日报发表。从那以后,一直到1988年,我连续十年被评为日报的优秀通讯员。
记得1979年11月份,我第一次参加日报优秀通讯员表彰大会,我在会上就如何克服困难坚持写稿作了发言,当我讲到我最困难的时候,有许多人都湿了眼窝。可以说,那些年,别的事可以忘记,但是给江城日报写稿子不能忘记。那些年下班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就是问爱人送报纸的来没来,不论走到哪里,我第一件事就是看看当天的江城日报。临近过年,哪怕年货先不买,第一件事是先到邮局订一份江城日报……
岁月匆匆,一晃四十年过去了,我已近古稀,但我对江城日报的情怀依旧没有改变。
难忘那油印的信封,感谢那油印的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