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渐渐走远,元宵节又紧跟而来。新年的氛围,因声声爆竹和满城的彩灯被推向高潮。
在我的记忆里,过节是热锅里冒着的滋滋油香。炸撒子炸带鱼炸丸子,似乎所有能勾起馋虫的美味都要在油锅里打个滚儿。女孩子少不了打下手帮忙,揉个面团洗个碗盆什么的,离厨房近也能从刚出锅的美味里混两口吃食,最香的一定是提炼出的油渣,扔几粒进嘴里嚼得唇齿留香,和进馅做成包子也格外美味。那会儿外婆还在,她总是能把剪刀、梳子、筷子用在一团面上,做出生动的鱼、小鸟、兔子、还有花,以红豆点睛、卷红枣或豆沙调味,蒸出一锅甜香。我后来想起外婆,总是一个在厨房昏黄灯光下矮小忙碌的背影,只觉得再也没吃过香甜可口的枣花馍。
小时候,过春节前,妈妈总要找个暖融融的午后,将家里大大小小的被子都拆了,布面在大洗衣盆里浸泡清洗,棉花找人重新弹过。弹过洗过的里和面,细细铺在大床上,针脚匀匀地缝起,再叠的时候,又如新的一般松松软软。晩上钻进被窝,一点儿也不觉得冷,做梦也能溢出阳光的味道来。
那时候的喜悦心情,是现在的我们再也找寻不到的。春节前夕,大人们早早买来红纸裁了,写好春联贴在门上,边角裁成方形,把崭新的票子五毛一块的分成份儿,然后平平整整包好搁在柜子里。在我们眼皮打架、再也守不了岁昏昏欲睡时,母亲必然要把一个红包塞在枕头底下,取意压岁。初一早上,看见长辈们的第一眼,要赶紧称呼并祝过年好,就能得到红包,然后背过人去,偷偷打开数一数,塞进新棉祆的兜兜里。只是这钱只能在自己包里暖一下,回家就要如数上交给母亲。那会儿经济紧张、家里孩子多,压岁钱不过是交来换去,讨个彩头图个吉利,好多时候,开学大人给的学费里还混着几张硬挺挺的新钱,估计就是从哪个红包里拆出来的。当然,父母也会给我们压岁钱,我和妹妹赶紧把钱藏起来,弟弟最小又淘气,拿到钱就一溜烟不见人,不是换成零食就是游戏币,早早就花光了。 而今,从故乡到他乡、从少年到白头,不觉已近半生。那些养育我们的亲人慢慢变老,陪伴我们的至交渐渐走散疏离,眼前一茬一茬的孩子拔节长高,不用你鼓起腮帮子吹那口气,他们也会如蒲公英般散落远方。年成了人生这条单行线上打着的一个又一个结,是终点亦是起点,以不可追忆的姿态告诉我们,它曾经来过。而那些遇见的、陪伴的、相守的、别离的人,以或模糊或清晰的神情,留在我们生命的深处,亦如你在无数个清晨醒来,看到的最后一抹暮色或第一缕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