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始终认为,一个寂寥的冬天,要是不飘一场雪花,那便像没放盐的菜一样,索然寡味了。正如一个友人所说,没有一场铺天盖地的雪,冬天还能叫冬天吗?
梅或许知道人类的心思吧!它作为冬天的主人,伸出双手,向雪这个贵客发出盛情的六棱请柬——我为你准备好了广袤的天地情怀,还有随后到来的春天……雪花欣然笑纳。宾主相见之际,没有虚伪客套的寒暄,唯有彼此心照不宣的嫣然一笑。于是,就有了一帖帖的雪花……
冬天的化妆品是什么?答案是雪花。没有雪的冬季,是残缺的。如同画家正欲画画时,却突然发现少了一种颜料。你是冬天不可或缺的主色调。你看,青松披上了银装,更加威武神气了;银杏光秃秃的树干,一经雪花的点缀,分外妖娆了。有了你,哪里都是亮晶晶、透莹莹的世界。以你为镜,不但可以映照容颜,还能映照内心。无需淡抹,更无需浓妆,你只求素面朝天。
雪花,你这个冬天的小精灵,也太调皮了吧,专门等待夜半来、天明去。“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你呢,肯定是读懂了人们的喜爱,所以才会这样。刚刚停了一会,就又开始不知疲倦地,舞啊,飘啊,继而纷纷扬扬,飘飘洒洒,落满了村庄,落满了田野,落满了河流……而当阳光轻叩柴门,我才发现,你悄悄地来,却又悄悄地走,带不走我的一丝牵挂。
雪花,笃定是冬天的甜点。记得小时候,每当北风吹起,雪花纷飞的时候,就有人喊:“天上撒白糖喽!”大家都仰起脑袋,张开小嘴去接,任雪花落在脸上,钻进脖颈里……后来,我时常想,糖和盐是一样的模样,却为何我们总觉得那雪是甜点呢?概因冬天的家,是甜的。冬天的情,也是甜的。端来一碗水,放入一点糖和一条线,置于瓦上,经一晚上雪飘冰冻,翌日就有甜甜的“大碗冰”可尝了,你一口,我一口,甜在嘴巴里,甜在眼睛里,甜在空气里,氤氲进尘世里的生活,平淡而温暖。
冬天是沉寂的,但是因为有了雪花的存在,便有了飞翔的意境。所以我说,你是冬天的翅膀。是的,当树木裹紧棉衣,当河流哈着热气,当北风挥师南下,雪花便展开巨大的白色翅膀,带着我们轻盈地飞翔。从古老的《诗经》里飞过——“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从唐诗宋词里飞过——“悠悠飏飏。做尽轻模样。半夜萧萧窗外响。多在梅边竹上。朱楼向晓帘开。六花片片飞来……”你穿越数千年的悠悠历史,穿越节气与民俗,从春天飞到冬天,又从冬天飞到春天。
我点赞雪花——你,是冬天最美的“花”。你是银色的种子,播撒吉祥和希望,给人畜来年开春奋力一跃铺上软垫,给葱蒜、油菜、四季常青的草木铺设好起飞的跳板——冬落一粒雪,春滴万点雨;你是鹅毛扇,谈笑间,雾霾和污垢灰飞烟灭。下一场雪,调剂心境,增加一些新鲜话题,熨帖着不少温馨感人的温暖故事……
写着写着,我突然想起林徽因的一句话:冬自有冬的来意,越是咀嚼越有味道。我想,雪花也自有雪花的来意。这个冬天该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该下的雪总是要下的。冬也好,雪也罢,其实,也未必赋予它什么,有一份随意安然在心中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