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 2022-06-11 15:02
美的种子
前几天，跟同事马老师合作，给学生出了一份阅读作业。我找美文，她做装帧，一份精美的阅读作业很快出炉。她还在封面上设计了淡雅的藤蔓与花朵。我夸她：对美的追求，总是精益求精！她说，对美的感知，是在她上幼师的时候培养的，绘画、舞蹈、弹琴、阅读一系列的课程，在她心里种下感知美、创造美的种子。
她的话引起我的深思，美育，多么重要啊，让人一生受用不尽。又是谁，曾在我心里种下过美的种子？
美，是对自然的感知。童年的一个夏天，知了在树上唱歌。母亲在河边的树下纳鞋底，我在旁边静静写作业。忽然，我挥着手对妈妈说：“我要为这河写一篇作文，写写我们头顶的柳树，写写河里的水葫芦秧，写写鸭子和小鱼……”妈妈停止拉鞋底上的棉线：“真是可惜呀。你没见过我年轻时候的这条河，那时这河里还有菖蒲、菱角和鸡头米，更好看。你要是见了，肯定能写出诗来。”我当时一呆，没料到只读过小学二年级的母亲会说出“能写出诗来”这样的话，她心里肯定感受过那种诗意，她也想让她的女儿感受那种诗意、写出那种诗意。
美，是对生活的创造。弟弟小时候特别淘气，爬树掏鸟，下河摸鱼。裤子膝盖处常常磨破。妈妈就在旧裤子膝盖的破洞上贴一块布，布被剪成小猫、小鹿、小白兔等图案。我的裤子短了，妈妈便找出起初做裤子时剩下的一些布块来，在裤管上缝一圈荷叶边，犹似新衣。那时，我常在妈妈踩缝纫机的声音中，带着满满的期待睡去……
这美的种子，还在我年少的时候，就发芽了。
犹记得当年我家刚盖两间厢房，但缺钱装修，就先用泥巴刷了一遍屋内的墙壁。因为泥巴中掺有麦秸，麦秸中含有残存的麦籽，不久，墙上就长出许多黄绿的麦苗。我便用各色毛线在每一棵麦苗上系成小花。放学归来，在屋内温书，“偃仰啸歌，冥然兀坐”，时见小花满墙，“风移影动，珊珊可爱”。母亲进屋看到了，说真能翻景！翻景，吾乡方言，意思是能捯饬、能折腾、瞎摆弄的意思，但母亲说这话时的语气和表情却是赞赏的。
每年过年，照例要除尘迎新。有一年，打扫过后觉得条几上空荡荡的。便从邻居家找来了白色的泡沫板——她家刚买了我们村的第一台彩电，包装箱里垫着白色的泡沫板。用小刀把它们刻成朵朵“梅花”，又从树上剪来带着荆棘的弯曲的树枝，把白色的“梅花”插在枝条的荆棘上，放在造型如花瓶的酒瓶中，一束清雅的白梅就盛放于案头，点缀了一个美好的新年。姥姥看见了，说这孩子心很灵呢。
至今想来，很庆幸她们没有对我的那些“翻景”置之不理，更没有劈头盖脸地骂我，把我那些爱美的芽儿掐断。长大后，我做了中文系的学生，做了主妇，做了老师，做了写文字的人，这些种子忽然就次第开放，姹紫嫣红，春意盎然。
初为人妇，在爱人上班的医院附近租了两居室。买来地板革平展地铺在斑驳的地板上，便于闲暇时坐在地板上惬意地读书。扯来小碎花的棉布，做成窗帘，日子也随着碎花窗帘一起摇曳着。因是租来的房子，担心买了家具和以后的房子风格不符合，造成浪费，就找来两张被学校淘汰的长条桌，并在一起，上面铺上和窗帘同样花色的桌布，桌上摆上茶具和插满百合的玻璃花瓶。小小的屋子变得整洁雅致。他下班回来，看看变了样的屋子，拍拍我的头：“租来的房子也被你弄得这么温馨。”
因为那些美的种子，无论是读书时还是在教书时，我对诗歌散文中的美，有更深切的理解。春天，看到桃花盛开，突然明白什么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冬天，看到飞雪飘落，就知道了什么是“晚来天欲雪”，就有了“欲饮一杯无”的念头；夏天，荷花吐蕊，荷叶田田，就知道了什么是“接天莲叶无穷碧”，什么是“水光潋滟晴方好”；秋天，凉风乍起，梧叶飘黄，就知道了什么是“老树呈秋色”，什么是“苒苒物华休”。约会的时候，知道什么是“月上柳梢头”；灯会的时候，知道什么是“一夜鱼龙舞”。愁的时候，“伫倚危楼风细细”；乐的时候，“春风得意马蹄疾”；小的时候乘凉，“卧看牛郎织女星”；长大了遇到对的人，“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感谢那些美的种子，让今天作为老师的我，懂得美育的重要性。美育，之于生长，是气质的培塑，是潜移默化的提振，是一生情商丰沛的受用。我想把这颗美丽的种子种在学生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