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第三天,大雪如期而至。飘飘洒洒,细细碎碎,直下了两天一夜。雪落无声,却把整个世界装点得宛如童话,美极了。
朋友圈里早疯了,各种各样的晒,似乎都没见过雪。难怪有人说,雪是好雪,就是人不正常了。
不怪网友不正常,实在是有几年没有见过大雪了。这几年的冬天,要么不下雪,要么雪不大,冬天都没有冬天的样子了;像前一段时间,气温高达十几度,中午暖阳高照,晒得人醺醺然,暖则暖矣,却让人感觉不过瘾。
没有雪的冬天,没有大雪的冬天,还能叫冬天吗?那鹅毛般的大雪,那长长的冰溜子,倒垂在屋檐下的严寒,才是冬天打开的正确方式呀。雪,是冬天的歌,是冬天的精灵啊,如果没有雪,冬天该是怎样的苍白无趣!
老话说,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有雪的冬天,万物方能富足。雪中有对来年的期盼,雪中有对美好生活的向往。雪中有情,雪中有故事,满满都是回忆杀。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谁的人生里没有经历过几场有故事的雪呢?
母亲说,好多年没下这么大的雪了,和你大嫂第一次来我们家那年有点像。那一年,过了春节,快到元宵节了,大哥大嫂北上回京那天,大雪纷飞,下得那叫一个急和猛。长辈们都说是几十年不遇的大雪,哥嫂走后第二天听说铁路都停运了。在母亲的记忆里,重大的日子总是和她心爱的孩子们有关,那是一个母亲的牵挂和幸福。
母亲不知道,我记忆中的第一场大雪,却是和她在一起。那一年,我似乎还没上学,只记得和母亲从姥姥家回去,北风朔急,雪花飞舞。一路之上,除了我和母亲,只有雪,只有雪,天地白茫茫一片,如此安静空旷。怎么回到的家,记忆已经模糊。只记得,脚踩在雪上,那轻微的沙沙声;风把母亲的红格子方巾吹起又吹落。母亲紧紧拉着我,她的手是那么暖,那么暖。
最近的一场大雪,是儿子上高二那年。雪落一夜方止,清晨天寒地冻,路滑难行。我陪着儿子,与平时相比提前一个小时出发去学校上自习。路上少见行人,偶有相遇,皆是送子上学者。我和儿子边走边聊,相谈愉悦,时不时提醒对方注意脚下。走到学校不远处的东桥头,儿子挥手让我回去。此时,雪花又起,在路灯下飞斜而舞,似一串串美妙的音符。儿子扬声叫道:“妈,快看!”只见他双手高举,做出接雪状,少年的脸上洋溢着青春的快乐。这快乐感染了我,我也仰起脸,举起双手。雪落即化,微凉。这美好的瞬间不知不觉在母子的记忆中生了根。
而生命里更多的雪,是飘在一个叫家乡的地方,那个叫马桥的小村庄。
三十多年前的乡下,冬天总会下几场雪。晚上躺在热被窝里,听着风在屋外呼叫,积雪把小树枝压断。一夜醒来,门外就是一个只有在书本里才能见到的童话世界。雪改变了村子的模样,让漫长而暗淡的冬天变得丰富而有趣。飘雪的日子里,小孩子最能享福了,大人们把饭菜端到床边,吃饱了仍赖在热被窝里,就那么懒懒地躺着,懒懒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堂屋里,母亲燃好了火盆,祖母端起了烘箩。哪里还能躺下去?穿衣起床,依在祖母身旁,就着她的烘箩烤手,丢几颗苞谷米在烘箩里,一会就爆成了花;哥则在火盆里埋几个红薯,不时翻转,清香慢慢溢出。堂屋门开着,就看到冰溜子挂在屋檐下,长长短短,似箭如刀;几十米外的堰塘里早结上了厚厚的冰,让人心直痒痒,恨不得马上喊几个小伙伴,去溜冰玩……
同学群里,有人晒了下雪的视频,几个在南方的同学哇哇叫。那份羡慕,那份想念,隔着屏幕呼之欲出了。我想,身在异乡的同学肯定是想起了在雪中漫步的旧时光,想起了旧时光里的那些难忘的故事。漫天雪花飞舞,飘的都是浓浓的情怀。
我要感谢这场大雪,她唤起了我们对一个叫故乡的地方的思念。那时候,故乡还叫村庄,村庄里有袅袅炊烟,有儿时伙伴你追我赶的欢快身影,有母亲殷切的呼唤……那时候,雪花大如席,席卷着村庄,我们在村庄的怀抱里安然入睡,温暖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