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书就是连环画,我们习惯称之为小人书。其实并不只有小孩喜欢看这种书,大人也看。可能是书开本小,上面画的又是小幅人形,才被叫做小人书吧。
小人书源起何时,我没作考证,但我最早接触的,是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出版的。大别山乡的农居里,都要在砖墙上横几根木梁,木梁上再铺满木板,离地面有三四米高,形成一个阁楼,阁楼上放些农家的杂物、农具、柴禾什么的。在我家的阁楼上,有一个简陋木箱,里面满满一箱图书,近一半是小人书,都是父亲年轻时为打发闲暇购买的。现在想来,父亲的这种业余爱好,深深影响着我的人生观。我对图书的执着与偏爱,就是源自于此。
那时我刚启蒙上学,只认得几个汉字和数字,当发现箱里这些小人书时,就好像遇到久违的朋友,特别兴奋。我把它们从楼上一摞一摞搬下来,一本本从头看到尾,生怕漏掉一页。
小人书大都是长方形小册子,一页一幅画,下边配有小段文字,对画面内容作简单描述。就这样看着画,连估带猜地阅读文字,还真让我了解了不少历史传说和英雄故事。那个年代人们非常崇拜英雄,譬如《邱少云》《董存瑞》《黄继光》《刘胡兰》等,我读后感到热血澎湃,内心无比钦佩这些英雄人物。
慢慢,阁楼上的小人书都被我搬空了,也看完了,把书瘾也养成了,怎么办?那时候没有图书馆,街头也没有书摊,只镇里供销社设有图书专柜,里面摆了些小人书,我就偷偷地买。一本小人书一两毛钱,得攒很久才能买得起。记得有一年狠狠心把攒的零花钱全拿出来,买了一套上下册两本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当天就看完了,看时觉得很过瘾,可看完后又有点心疼,这可是五毛钱啊,大半年别想买零食吃了,连笔墨纸本都得省着用。那个年月,一个成人劳动日的工分,也就值一毛钱。
待上了中学,接触范围更广了,同学手中或多或少都有几本,大家相互借阅,往往一本小人书被借出十天半月,经手的阅读者都在几十人以上,常常是书已翻得卷了角,掉了皮,才回到手中。
我是个极其爱惜图书的人,家里书被翻坏了,我就拿米饭粒当浆糊,一页页贴好,封面掉了,就找厚些的纸贴上。每次买来新书,都会包个书皮,在封面上一笔一画写上书名和我的名字。我还把自家的书编号,登记造册,充当小村湾的图书室,主动借给村里的小伙伴们看。
小人书看得多了,还捎带喜欢上了画画。开始是用薄白纸,蒙着描摹。描摹多了,就将小人书放在一旁,照着上面一笔一笔地临摹,画出的图居然很像,得到同学亲友的赞誉。由于这样的鼓励,我绘画兴致更高,甚至会自己编故事,配图画。如今想起来,我矢志不渝的创作动力,就源于小人书时代,图画、文字和故事的多向审美,启迪智慧,丰富想象,激发书写热情,从而让人生更充实,更充满对未来美好的向往。
当小镇街头满是小人书摊点的时候,我已高中毕业,步入了社会,为生活奔波。虽然不能像在校时那样铁心“追画”,但小人书情结仍在。仍会在工作之余,到书摊租上一大摞,回来快速翻阅,拿现在的话来说,完全是“快餐式”阅读。这个时候的小人书种类丰富了起来,除传统的绘画外,还有电影剧照连环画;除横式长方形小册子外,还有竖式长方形、正方形;除黑白画外,还有彩色画册;除每页只一幅画外,还有每页多幅。我认为,那几年应当是连环画盛行的巅峰时期。
往后似乎逐渐衰落,以至当下成为稀罕物,据说旧版小人书在收藏市场价格一路飚升。外出工作后,有一次回家翻找自己的小人书,不料竟只剩几本。原来一位在镇上做小吃生意的熟人,来家讨要连环画,想摆在摊点前吸引顾客,心软的母亲就装了满满一箩筐书送给了她。得知一切后,我只能无奈和苦笑。
如今,小人书已淡出人们的视线,社会发展、科技进步和生活水平提高,小人书像许多曾经风行一时的物件一样,变成了一种刻骨铭心的记忆。但我很幸运有了这样一种记忆,在那没有手机和电脑,连电影及其他文化产品都匮乏的年代,小人书是我最早认识世界的“启蒙老师”,丰富着我的童年生活,充盈了我的精神世界,让我的幼小心灵及时接受了中国传统文化的滋养,这种传统文化如铸铁般锻铸在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