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就像这首儿歌唱的那样,老家的年味儿,是从腊八开始日渐浓起来的。
腊八当天,每家每户除了要煮一锅腊八粥,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儿——泡上一罐腊八蒜。
记得小时候,母亲为泡出地道的腊八蒜,往往是一进腊月,就会到集市上精心挑选那种当年、瓣大,且没有生芽的紫皮大蒜,一辫一辫编的像麻花辫子一样。
腊八一大早,煮上腊八粥,母亲就忙着将一头头大蒜剪下来,然后动员全家围坐在一起,将大蒜掰成小瓣,去皮,边掰边让我们猜谜语:“二小二小,头上长草。”我那时还不识字,自然猜不出。哥哥姐姐就不一样了,他们一手拿着蒜,一手在桌子上比划着,猜得热火朝天,我干着急插不上嘴,在母亲最后亮出谜底“蒜”时,猜对的哥哥姐姐都欢呼雀跃起来……我悻悻地拿起一头白白胖胖的大蒜,慢慢地掰开,歪着小脑袋仔细地观察着,只见里面有一根柱子,一小瓣一小瓣的蒜紧紧地围绕着这根柱子坐着,仿佛我们兄妹几人……正琢磨着,母亲又出了一个谜:“弟兄七八个,围着柱子坐,只要一分开,衣服就扯破。”我腾地一下站起来,毫不犹豫地大声抢答:“还是大蒜。”引得大家一阵哄笑。
一家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不知不觉就剥好了一盆大蒜。母亲用清水把大蒜认真洗净,放在盘中晾干后,再装进事先盛有米醋的大玻璃瓶中密封起来,最后放到一个温度较低但不结冰的地方。
接下来,忙年的母亲每天总有做不完的事。而我,每天都饶有兴味地关注着瓶子里腊八蒜的变化,掰着指头盼望着春节的到来。随着气温一天比一天低,雪下了一场又一场,瓶子里的腊八蒜也一天比一天绿。二十天左右,瓶子中的大蒜已换了新颜,由起初的青黄混搭,变成了通体碧绿,先前呆头呆脑的大蒜,此时俨然变成了一位舞娘,在醋中尽情舒展着自己优美的舞姿。
当除夕来临,一盘盘热乎乎的饺子端上饭桌,翡翠碧玉腊八蒜就粉墨登场了。母亲会充满仪式感地,亲手把腌制好的腊八蒜打开,瞬间香味四溢,蒜味与醋味相互融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沁人心脾,和着那浓浓的年味,和着那香香的水饺,香中带酸,酸中微辣,辣中透甜,总让我们食欲大增,又感觉到温馨幸福。
整个春节期间,腊八蒜是我们家饭桌上的主打小菜,就着饺子吃,甚是美味,并且它的清淡爽口,还能解掉每天大鱼大肉的腻,所以没有人不爱。
老家有一句顺口溜:“腊八粥,腊八蒜,放账的送信儿,欠债的还钱。”到了年关,商家开始算大账,各家各户也开始算自己家的小账,还欠别人多少钱,别人还欠自己多少钱都有数。但人们碍于情面多不好意思直接跟人要债,这时拿着事先腌制好的腊八蒜送给对方,什么话也不用说,就都明白是什么意思了。所以腊八蒜这时又成了“腊八算”。
我们不是生意之家,“腊八算”也有着不一样的寓意。想想那时,日子虽贫寒,却也不曾缺衣少吃,自然是离不开母亲的“精打细算”。记得母亲常说:“腊八蒜,腊八蒜,吃了一辈子不受难。”在母亲心中,吃腊八蒜,不仅仅是它美味可口,更象征着幸福,象征着好日子的到来。
如今虽然远离故土,但每逢腊八,我还是会像乡下的母亲那样,精心腌制一瓶腊八蒜,待到除夕夜,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一边回味着幸福的味道,一边“算计”着今后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