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起,每到年关珠三角地区都会上演摩托大军骑行千里回家的景象。对旁观者来说这可能是一道风景,可对来自广西、湖南、贵州等地的打工老乡来说,却有诸多无奈与艰辛。骑行,或因为买不到回家的车票,或因为家里需要使用摩托车,也或是为了省钱;一路上冒着冷风严寒自不必说,还得面对随时可能出现的险情。笔者一直忘不了曾经的一个场景:17年前的腊月二十八,在上海嘉定跑摩的生意的姑父没买到车票,和姑姑决定骑车赶回六安。天不亮就起,天擦黑到家,1300多里下来,灰土劈头盖脸,摩托车保险杠撞得歪歪扭扭,姑父的手一直抖个不停,说话也不利索,姑姑早已搂着刚上小学的表弟哭成泪人。当时的我虽然从未离家超过百里,却第一次感受到“回家”二字的分量。
没有异乡打拼经历的人对这些可能有点隔膜,即便是我有时也不免有些纳闷。过年也就几天,大老远赶回家,可能板凳还没焐热、亲戚朋友尚未恢复熟络,就得赶回城市打工,岂不是自讨苦吃。再说来来回回的路费,人情交往的花销,也是不小的负担,甚至抵得上两三个月的打工工资,这更是有点得不偿失。要说他们没有算过这笔账,那极可能是假话。事实上,他们不但过年前合计回家可能要花多少钱,过年后还会算算总共花了多少钱,说不定还会撂下“下次过年不回来了”之类的话。可眼望着春节一天天到来,不用任何人提醒,他们又自然而然地想回家、排除万难赶回家。就在前两天,媒体报道一位河南老乡在江苏镇江打工没挣到钱,准备沿高速公路徒步走回老家,半路上被民警劝下。明了这种情愫,就能理解那些遭遇“一票难求”、被挡在回家路上人的失落纠结,也才能体会诸如“摩托专列”之类举措的殷殷善意与温暖。
外出务工的人们依恋家乡是理所当然的。他们的根在乡村,那里有倚门期盼的父母,有一天不知要跑到村口张望多少回的孩子,还有滋养他们的山和水。至于客居他乡十来年乃至几十年的人又将如何?“居移气,养移体”,扎根城市大半辈子,几十年的城市生活,生活习惯已然改变,故乡与他乡的界限早已模糊,但每到过年,他们总会念叨老家祭灶、守岁的风俗,特别乐意给小一辈讲打年糕、蒸馒头的趣事。即便是那些好不容易走出乡村、刚融入城市,或因岗位责任、或因孩子太小不能回老家过年的年轻人,有时也会不经意地站在阳台上,望万家灯火,想这个时候父母兄妹在忙活什么。我曾经向一位朋友讨教散文名作《故乡的野菜》的好处,他说,当一个人追忆故乡的人或物时,只能说明他想家了。此话虽简,却颇有味。
家的意义,在每个人心里可能不尽相同;年的味道,或许正随着时代慢慢变化。但只要远方的家还有父母和至亲,只要心里还有那一种抹不开、割不下的乡愁,路再远再难也挡不住回家过年的脚步。去年大约也是这个时候,“‘80后’过年九大怕”的网帖很热乎,以致掀起一场过年到底回家还是不回家的争论,今年关于所谓“恐年症”的讨论并不多见。这固然是因为“80后”的我们长了一岁多了一份成熟,但与方方面面努力、确保回家之路畅通无阻有着重要关系。愿这样的温暖之举再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