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贵阳的牛肉粉就叫做牛肉粉,前面并无任何装饰,比如“王记”、“花溪”之类的前缀,后来,某地方的牛肉粉做得出众了,要从同类中脱颖而出,于是才加个姓氏或地名以示区别。
我吃牛肉粉应当在此之前,但能频繁地接触,甚至吃到牛肉粉,肯定是1978年之后的事情,我当时到贵阳一中读初一,每天早上6点就要起床赶早班车进城。那时候做走读生也真够辛苦,早出晚归不说,睡眠营养都严重不足。父母心疼我,家里每周会省下一些钱给我,以备不时之需。不过,吃牛肉粉仍然会很奢侈,我记得那时候的大南门,就是现在钻时广场有家粉馆,卖的粉有两种:一种是三分钱,二两粮票的素粉;还有一种就是牛肉粉。
牛肉粉要一毛二分钱,二两粮票。相对于这个价格,我得到的零花钱还是太少了,有时中午还要在街边看一看图画书,因此,吃牛肉粉的机会其实并不多。
大概是这个原因,对牛肉粉的印象一直很深,比如,碗都是很浅的陶碗,上了层灰黄色的釉。这种碗的好处是看上去里面盛的东西会很多,稍有些内容就显得满腾腾的。牛肉粉是以米粉打底的,胖胖的白米粉(应该是酸粉)在碗里交错盘缠,上面有几朵香菜、葱花和盐菜,再往上就是三四片两指宽的牛肉片——— 我印象中这些牛肉片都切得很薄,肌肉紧密,显出老墩板那样的纹理,实在该赞叹一下师傅的好刀功,有时候牛肉片里刚好有牛筋,于是这一块琥珀色就像相片底片一样可以透过光亮———最后再在上面兜头淋一勺热汤。
味道自然是极好的,吃的过程会有更多的细心和小心,小口地咀嚼,小口地吞咽,这样才不至于有任何错失!不过,今天来看,这种牛肉其实已经熬得过头,不知煮过多少锅水,出了多少碗汤,精华已尽,给人一种干树枝的印象——— 但仍不失为美味。
后来的牛肉粉就有了变化,主要是牛肉有了炖与卤,坨与片之分,从口感上也有厚实和清淡的区别。不过,老板尊重客人,询问需要哪种,贪心的客人则会全要!这样一来,可能一碗牛肉粉的滋味就混杂了。
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频繁的涨价惹得食客们抱怨,有朋友还记得我当时老爱宣布自己对物价上扬的不满:“什么,牛肉粉都涨到1块5啦!”这里面该有多大的愤怒啊,才让他们对这段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这么记忆犹新?
后来,就知道了花溪牛肉粉,听说有人专程坐两个小时车去花溪吃碗牛肉粉!一碗粉竟有这么大的吸引力?终于,有一次单位去花溪郊游,中午饭就是去花溪公园旁的一条街上吃花溪牛肉粉。我记得那天可能到花溪游玩的人比较多,意兴阑珊,最后的结局无一例外都是品尝正宗的牛肉粉收场,于是粉店门口居然排出两个扭成S形的长队。
食后,大家交流感受,有人很受用,于是欢喜。我倒感觉一般,觉得中等偏上而已,不过大家都趋之若鹜的事物我也总结出几点不同:
首先,它用了好牛肉——— 听说花溪牛肉粉都用的是黄牛肉,而且多大年岁都有讲究;第二,他们没有拼命地煮,一斤肉上十锅水,这样制出来的牛肉大概会彻底丧失鲜香爽滑,也就是说老板不能太贪心,把牛肉里的精华都榨干净了;第三就是汤,牛肉粉香不香,汤是最重要的,这里的道理和萝卜炖排骨很像,要想好吃,就要少放萝卜多放排骨,这里则要少放水。要保证最天然最本质的气息没有被稀释,要让食客们感受到物有所值,并为之满足。这可能就是花溪牛肉粉最终成为贵阳牛肉粉代名词的原因了。
最后想说说辣椒面,牛肉粉通常都是放的花溪辣椒,焙干到略微有些焦糊,再用容器舂碎了,便成了极香醇极提神的佐料了。不过,我发现加了辣椒面固是种风味,但辣椒对牛肉的醇香某种程度上也是种干扰,所以我吃花溪牛肉粉时都以清汤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