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题目,也许你要说:花才是用来养的,菜是用来种的。可我确是把菜当花来养的。
家门前不远处有块地,巴掌大,鹅卵形,靠近村舍,鼠害多,猪啃鼠掘,种不得庄稼,所以理所当然地成了荒地,草长其间,虫鼠出没。
秋天的时候,我决定在这块地上种菜。一是地靠近一个水塘,浇淋方便。二呢,地的大小正好是一块菜地的大小。锄草,围篱,翻地,松土,我在秋天里忙活了几个下午,终于一个菜园的规模初见成效,就差菜从地上冒出来了。
从开荒到播种,一切都是未知的。眼前是一块沉默的土地,刚开始的时候,水浇到土地身上,天天盯着看,想看出点什么变化来,可它们毫无动静,自然也不理会,这让人很有些沮丧。慢慢地,园子呈现出一种朦朦胧胧的淡淡的青,细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让人的眼睛抓不住,一不留神就溜了。随着水一桶桶挑来,一勺勺浇下去,这绿慢慢就深了浓了厚了,逼着你的眼睛了。这时候,浇水就不是一件沮丧的事情了,它可是很让人享受的。当我为一根头发丝一样的芽发出惊喜并且倍加呵护的时候,我并不知道那只是一株草。不,不是一株,它们像针一样插满各处,可是我并没有把菜种子像蒲公英一样到处乱撒啊,草长成菜的妹妹,菜又长成草的姐姐,这满园子的苗子让人无法区分,就像《西游记》里的九尾猴和孙悟空,连佛祖都没办法分出真假,我又怎能奈何得了呢?直到我的菜种子长成一株菜模型的时候,我才放心大胆除了那园中的“妖孽”,莫怪我菜草不分,实在是它们的模样太孪生。
就着秋霜我又种下了葱。葱头舒服地躺在松软的土地上,它们吸足了水分,铆足了劲,不出三五天,尖头尖脑袋的不就是它们吗?古语有“手如柔荑,指如青葱”,手如柔荑出自《诗·卫风·硕人》,比喻女子手的纤细白嫩,青葱喻手指的形美,所以葱在园中是位亭亭玉立者,有花的姿态。当然,我热爱我种下的每一棵菜。小白菜已经胖乎乎的样子了,花菜还没有开花,生菜在地上才是茸茸的样子,豌豆须早早扎上了篱笆,不久的将来,它们的绿颜色就会爬上园子四周,并开出彩色的花儿,结出小豌豆。每个下午的时候我都用一种看着自己亲爱的孩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每一棵菜,用对待一株花的温柔对待每一棵菜。白菜是肤,生菜当发,花菜为饰,豌豆作裙,这不就是一个喜人的娃娃么?天天里看着,白菜更嫩了,花菜抽蕊了,生菜还在等待一场寒露的滋养,豌豆一直在天天向上……整个秋天和冬天,园子里闹哄哄的,色彩明艳,成了花园。
春天来的时候,篱笆上的豌豆苗寿终正寝,被豇豆代替。豇豆开始发丝大小,一寸长短,两天三天,细竹枝般粗,一拃长,五天六天,筷子粗,手臂长,七天八天,摘下来就可以用沙蟹汁煲豇豆啦,简直是个魔术师嘛。傍晚的时候,饭已经飘出来了香,没有青菜?不着急,把锅刷干净,再到菜地去摘一把豇豆,或者几棵小白菜,洗洗往锅里一倒,安全绿色。锅里鱼汤冒着泡,正好缺了几根葱,往菜园子几分钟一个来回,上汤前葱花已经撒上,鲜满唇齿,香飘一屋。菜园子就像一个储满各种蔬菜的天然冰箱,绿色环保,随手拈来煮就是了。吃上自己亲手种的菜,这种享受可是完全没有过的呢。付出劳动跟付出金钱,得到的结果竟然这样大。
我在城里的很多地方看到一些花在姹紫嫣红,它们就像一首诗或者是一幅画,净化装饰着城里人的心灵和生活。乡下人是不种花的,至少是很少种花的,这让我一直觉得农民是没有诗情画意的。当我看到我的菜园子,当我看到他们侍弄的庄稼,还有田边地角的野花野草,我才有所感悟,乡下的农民他们不但收获了庄稼,怡情也于无意间,比养花只能养眼胜出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