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山寺北贾亭西,水面初平云脚低。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读白居易的《钱塘湖春行》,仿佛是在观赏唐朝时春分节气杭州西湖的风景。
春水初涨的湖面,低垂的云脚,春阳下的树木,鸣叫的黄莺,水边啄泥筑巢的春燕,杂花生树,野草青青,白杨绿柳……
这些景象,让我产生一种错觉,感觉时光静止了。看来,沧桑的是世事。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每个节气都会有它的物候,时令来了,该谢幕的谢幕,该粉墨的粉墨,变中有不变,不变中有变,自自然然。
谚曰,桃花开杏花败。嬉闹在惊蛰枝头的杏花,在春分时节,便开始纷纷凋落。一夜春雨,映在清溪里的桃枝,便鼓出了粒粒粉红的花苞,羞怯怯的,欲语还羞,微微的风来,淡淡的清香拂过,似乎是一眨眼的工夫,挑花便来到了舞台中央,舞起广袖。
装扮鲜亮的黄莺跃上了柳枝。
柳树,家乡称为顺河柳,大约是柳絮飞落河畔,岸边水土滋润,容易生根发芽。那种柳树,并非让人观赏的垂柳,农人没那份闲情,是枝干向天可当材的杨柳,是东坡先生笔下“牛衣古柳买黄瓜”的古柳,枝杈如芒,刚劲有骨力,俏丽的黄莺喜欢飞落到古柳枝上亮嗓子。
好鸟相鸣,嘤嘤成韵,春天,成双成对的鸟儿,在树枝间,飞来跃去,对歌谈情。人亦效仿鸟儿,“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到底少了鸟明快敞亮。
黄莺,古人称为“仓庚”,《诗经》有“春日载阳,有鸣仓庚。”春天,似乎是恋爱的季节。恋爱,便是动了春心,萌了春情,春花盛开,是花儿在恋爱,鸟儿啼鸣,是鸟儿在恋爱……
岸柳如烟,碧草青青,双双燕子从烟柳里飞过,来个蜻蜓点水,掠过水面,明亮的阳光洒在黑色的羽翼上,像是要把柔和的阳光剪断似的。用“剪剪”来形容燕子的飞翔,若非亲见,无法体会其中妙处。
《礼记·月令》,“仲春之月,玄鸟至。”玄鸟,是什么鸟?也许玄机就在一个玄字上,玄者,黑也。神秘的玄鸟,可不就是穿着黑色礼服的燕子吗?
燕子,也真够玄的,它对节气的感知,人类也只有望其项背了。仲春之时,耳边突然响起熟悉的吱吱——嘎嘎的鸟声,抬头一看,燕子飞回来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不可思议。更不可思议的是,它居然知道自己的旧巢,它是如何做到的,万物有灵,其中的玄妙,怕是说不出来的。
过去,乡村建房,多是黄土筑墙茅盖屋,堂屋大门上留有燕路,人家关门落锁,不至于把燕子留在屋外,四墙上留着小窗口,俗称雀户眼,是专为麻雀预留的通道,乡人把它们视为亲友。
一大早,农人舀出半瓢秕谷撒向院中,鸡鸭欢快地飞奔而来,落在屋顶。树上的麻雀亦立即飞身落下,与鸡鸭一起抢食,燕子蹲在晾衣绳上,吱吱——唧唧地唱着,不时地翕动着长长的燕尾。农人立在门口,春日的阳光照在他的笑脸上。
春分,大自然馈赠给人的美味,开始上餐桌了。紫红的香椿嫩芽,在香椿上伸出了小手,像是在与春风打招呼,春风正在桃花里沉醉,却把人惊动了,采摘下来,开水烫一下,切碎拌豆腐,或炒鸡蛋,用清水洗净,裹着面糊油炸,时令美味,春的鲜香。
溪头堰边,野生的荠菜混在杂草里,不知是不是在等待着人来挑它,我觉得应该是。荠菜碧绿狭长花儿模样的叶子,水灵灵的,妩媚可人,看一眼,便令人垂涎,用小铁铲小心翼翼地挖出来,根白叶翠,清水洗过,更显俏丽鲜嫩,用来做馅包饺子,至味也。
春分时节,还有个有趣的习俗——立蛋,就是把鸡蛋竖起来。这是大人小孩子都喜欢玩的游戏,儿时,我也玩过,连遭失败,便失去了兴致。
因何在春分节气可以立蛋,原来魔术师就是春分,春分,太阳位于黄道0度的“春分点”上,阳光直射赤道,对地球引力产生了影响。
仲春,白居易在绿杨阴里的白沙堤上漫步,看风景。我在读他的《钱塘湖春行》时,思想不禁开了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