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政府大院,办公楼下,门洞两侧,几年前,栽了两棵榕树,一棵稍早,一棵略迟,一左一右。榕树是舶来品,不是土著,初来时就有三层楼那么高了,树身粗得也是两人才可合抱。我担心这南方树种,来了北方,季节气候都不适应,还是“中年”移栽,极易水土不服,恐怕难以成活。后来听人说,榕树是极易移栽成活的树种,我也就打消了疑虑,再无杞人之忧。
来年春末夏初,别的北方树种早已蓬蓬勃勃,这两棵树仍苦巴巴的,全无一丝萌发迹象。政府办的工作人员首先就坐不住了,是他们出面弄来这两棵树的,不想办法救一救它们当然不成。
隔日上班,看见几个工人在树周围搭架子。又隔一日,树已在“打吊针”———据说是给树输入营养液之类的。我当时虽已年近不惑,但因孤陋寡闻,却也是头一回见此光景,不由啧啧称奇。想不到人类享用也就百十来年的“打吊针”,树亦有福,居然也可享用一回。
夏天了,两棵榕树终于吐露萌发,活过来了。也许晓得自己“睡过头”了,迟到了,于是急速成长起来,半月之后,已然次第婆娑,绿树成荫。
接下来的几年,两棵榕树几乎年年“打吊针”。
它们终未死掉,实属万幸。
好像是前年吧,树已不用“打吊针”就可活过来了。
但有一点不同:别的本地树土著,都是春天萌发,榕树兄弟,却是夏季换叶。它们的叶子替换得也比较独特,老叶子落了不足三五天,新枝新叶就已蓬蓬勃勃,完全掩盖了苍老的树枝。榕树换季就跟人换了一件衣服一般,非常迅速。
榕树兄弟换衣,也是前后各不同。每一年,总是左边那棵先行换衣服,等左边那棵完全换完了,右边这棵才会接着换。左边这棵是先移栽的,右边那棵是稍后移栽的。莫非榕树弟弟在礼让着榕树哥哥?
我是北方人,长期生活在北方。我已习惯了树木的春天萌发,夏季成荫,秋天落叶,冬天裸身。这两棵榕树,却是夏天落叶,夏天萌发,其他季节蓬蓬勃勃,绿意葱茏。
榕树乃南方树种,我却是北方土著。我对榕树知之甚少,对其习性,更难说清。
也许是榕树远离家乡,到了遥远的北国,生物钟全都乱套了?
两棵榕树我行我素,特立独行,全然不顾北方气候,风土人情,率性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