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我们老家小县城流行着用一碗热气腾腾、香飘四溢的蛋酒来款待前来拜年的客人。
除夕前几天,母亲开始忙碌起来,一趟一趟地采购回大量过节食材,同时还不忘通过门路买回红糖,叫县郊亲戚送来一大坛自酿的米酒,再买上一大筐土鸡蛋;与此同时,她还全家齐动员,叫我们把腊肉切成薄片,搓糯米珍珠球,以备不时之需。
除夕当晚,一家人吃完让人期盼已久的年夜饭,就开始守岁。那时没有春晚,父亲就跟我们聊着天下事,家常事,鼓励着我们来年学习更上一层楼,以后争取上个好大学,实现人生的理想。聊得太晚了,实在是熬不住,我们小哥俩就钻进被窝里睡个跨年觉。母亲也让姐姐小眯一会儿。快天亮时,母亲才叫她起床帮忙。她们生了七八只炉子,一溜儿在小院里排开,有的烧水,有的煮米酒,顿时热气升腾,清香四溢,小院内外飘荡着一派温暖和喜庆。
我和弟弟觉得自己是小大人了,嚷嚷着要去同学家拜年,踏雪去街上看热闹。母亲无奈,只好强留姐姐“春节值班”,协作她招呼来拜年的各路客人。父亲拾掇得比平常更像“领导”,身着笔挺的呢子中山装,脚蹬锃亮的皮鞋,神采奕奕,精神抖擞。他代表着我家的形象,也是迎来送往的主陪。
大年初一清晨,雪花飘飘,土路柔软,不少大人行色匆匆,马不停蹄地去往各家拜年。伴随着一阵短促的鞭炮声,我家小狗“花花”伶俐地带进第一批客人。从初一到初三,整个白天我家的客人就没断过:有父亲的下属和朋友,有同级领导,有近郊亲戚,有母亲学校领导和同事,还有我们的老师和同学,一拨接一拨。母亲和姐姐根本歇不下来,忙着打鸡蛋,下米酒,煮糍粑,弄腊肉面,连轴转,不亦乐乎。
一碗碗香甜的蛋酒,寄寓着我家“好客”心意,也与人分享着过节的喜悦,传递出厚重的亲情、友情。期间,父亲也用自行车载着母亲,忙里偷闲,穿街过巷,尽可能去往多的地方进行回拜,款待他们的大多也是充满浓情厚意的蛋酒。
多少年过去了,人们的生活发生了巨变,物质更加充盈。现在,人们可以在手机上用微信等拜年,但老户人家用一碗蛋酒款待登门拜年贵客的风俗没有变,因为面对面表达新年祝愿更显亲近,来得更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