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 2022-06-12 14:32
春天，去寻访一座村庄
我一直以为，春天无处不在。其实，真正的春天是住在乡村里的，细雨纷飞，波光潋滟，桃红柳绿，莺歌燕舞。这种万象更新、春和景明的景象，散发着泥土气味与草木的清香，只有在春天的村庄里才是最显眼，也是最妩媚的。
春天，去寻访一座村庄，是为了看花。不仅是杜子美《江畔独步寻花》的放飞心情，还有杨巨源“出门俱是看花人”的豁达与从容。春回大地，万物复苏，花，自然不甘落后。那些散漫在山坡、河岸、田埂、村庄里的桃、梨、杏、苹果等，纷纷花满枝头。还有金灿灿的油菜花，冰清玉洁的白玉兰，热情似火的红杜鹃……将春天装扮得五彩缤纷。集成各种花色，无需精心打理的花期，只有在乡村才可以看到。
那一个早春，在爬山途中偶遇一户山民，虽然陈年青苔、斑驳木门让石墙瓦屋显得苍老陈旧，但一树横出院墙的杏花却如夜空中的星星，让我眼前一亮，不仅想起叶绍翁的诗句：“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推门而入，只见满院都是花，红如霞的桃花，白如雪的樱花，还有未开的月季、玫瑰和芍药。主人是两位白发夫妇，热情得如见故人。我一边喝着他们用山泉泡的清明茶，一边称赞他们的生活有诗意。他们笑说不懂什么诗，只知有花热闹。看似简单的答复，却透露出人生的玄机。在老人的眼里，花装扮的不仅是环境，还代表着处世的方式。春天看花，一冬灰暗的心都会跟着明媚起来。
春天，去寻访一座村庄，是因为一个人。“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崔护在《题都城南庄》中透露出乡村之行的目的，虽然桃花依旧在春风中艳丽，但物是人非，让乡村之行变得空落起来。不经意的美好，在刻意追求时却不复得，就像青烟一样笼罩在春日的上空。这种青春惆怅不仅是崔护的，也属于每一个有此人生体验的人。
记得4岁的时候，第一次随母亲去千里之遥的外婆家，我们乘火车、坐渡轮，翻山过江，才到达那个满是草房子的村庄。每天晚上睡的是铺着稻草的阁楼，吃的是照得见人影的稀饭。外婆为了省下路费给我买两个烧饼，背着一筐煤从县城徒步了20多里回家。隔壁长我3个月的表姐，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偷偷打开祠堂的门，被舅公责罚站在雨地里……
那些存留在旧日春光里的众多人物，如一张张照片，定格在我的人生档案中，让我在无数个春日里，都产生过再次探访的冲动。
当40年后的春天，这种冲动终于变成现实时，我才发现，和草房子消失的不仅是一座村庄，还有曾经身材健硕的外婆，以及远嫁他乡的表姐。她们都如那些散发着稻禾香气的草房子，永远香甜在我童年的春日里。
春天，去寻访一座村庄，是为了找到来时的路。那些散落在大江南北、乡间山野的村庄，是每一个人的伊甸园，它们如故乡般相似，却各有各的不同。不管它们是临水而建、倚山而修，还是居于平原、隐于林间，都拥有独特的气质，或灵秀，或厚重，或妩媚。那里不仅有荠菜的芳香，还有钓麦芽虫的快乐，更有用柳条编制帽子的情趣……它们因天高地阔，磅礴大气；又因绿肥红瘦，生机勃勃。
在春天的村庄，你才会恍然明白：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