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眼光从潮州牌坊街店铺门口的功夫茶和满墙大小的粿印中收回,却被草把上各色的糖人拉直了。糖人担子前围着几重的孩子,画糖人师傅用一把很精致的小铜勺舀上少许糖稀,微微倾斜着,糖稀缓缓流出,紧接着手往上一提就成了一条糖线,随着手腕上下左右地翻飞,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一朵玫瑰花就出现在大理石板上,师傅随即用小铲刀将糖画铲起,粘上竹签,稍候凝结便递给小孩,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熟悉的情景让这次潮州行多了一份亲切。
小时候老街上经常有吹糖人师傅经过,为了吸引孩子,那铜锣声敲得是密集又喧闹,锣声瞬间勾去了孩子的心,拔腿就想往门外跑,就算不买糖人,也得出门看看热闹,围在糖人师傅身边看师傅吹糖人也是很有意思的事。能从父母手里得来买糖钱的孩子无疑是骄傲的,能迅速跑出门,站在担子前方的最佳位置(相当于今天演唱会的前几排);看热闹的孩子,就在最佳位置边依次围出一个半圆形的阵形来围观。
很多手艺人既画糖人又吹糖人。与画糖人相比,吹糖人显得高档很多。吹糖人这玩艺儿好看、好玩,馋了就拿舌尖轻轻舔一下,一般孩子都喜欢,见着就走不动了。有的小孩图快,就付钱买一个现成的;有的要现做,糖人师傅用麦秸从锅中挑出一小团儿糖稀,放在手中揉抻,接着在揉顺的糖稀团里插上麦秸,制糖人鼓起腮帮子,通过麦秸轻轻地向糖稀团里吹气,不一会儿就吹成薄皮中空的扁圆球状,边吹边捏,一只歪倒的葫芦就成型了,再吹出一只老鼠,用糖稀沾在葫芦上,老鼠偷油就完成了。糖人师傅的手像在变魔术,一块糖稀落在手里,只要捏几下,用嘴一吹,就出现了一个个生灵。
最惹孩子喜爱的是孙悟空。孙猴做好后,要在猴背上敲一小洞倒入些糖稀,再在猴屁股上扎一小孔,让糖浆慢慢地流出来,下面用一个小碗接着,用小勺舀碗里的糖稀吃,直到糖稀流完或冷却凝固时,则连糖人孙猴以及小碗、小勺一块吃掉。这套玩艺儿称为猴拉稀,最受孩子们欢迎,不过价格要比其它糖人贵一些。
当孩子们散开,糖人师傅敲着小锣离去,街巷又恢复了冬日的寂静。
过去糖人很便宜,在上个世纪80年代初,几分钱或几个牙膏皮就可换一个糖人。常常有小孩子把家里没有用完的牙膏挤出来,用牙膏皮去换糖人吃,即便挨打也觉着甜滋滋的。
吹糖人是旧时一个行业,小贩们肩挑担子走街串巷,担子一头是个货架,齐排插着吹好的样品,不管吹还是画的糖人都插在上边;担子另一头是糖锅,糖锅下面有炉子,一直温着锅中糖稀,据说是麦芽糖融化所得。宋代即有糖人,多是平面造型,如同今天的糖画。而吹糖人的祖师爷是刘伯温,他一一教会了老百姓,于是这门手艺就一传十,十传百,传到现在,其中的几段传说故事,是去年在刘伯温故居参观时听到的。
如今沿街叫卖的艺人几乎绝迹,糖人也不再是单纯哄孩子的东西,已经被作为一项民间艺术受到重视,在年节的庙会、重建的文化风味街上才可见到。那种时间深处的味道不再,不少老人家只能对扔到垃圾堆里的牙膏皮报以苦涩的一笑了。前段时间,一学设计的学生送我的礼物是一段视频,令人惊喜。一是因为他把我的名字做成了糖画;二是因为年轻人传承了“非物质文化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