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粮瓮,如今静静地躺在门前的小河边,每天静听河水声潺潺,近观小河日夜流淌。
说起这只粮瓮,还是上世纪70年代买的,原本光鲜亮丽的瓮身由于岁月的冲刷而失去了往日的风姿,躺在河边的粮瓮周身落了一层灰蒙蒙的尘埃。
在那“家有余粮,心中不慌”的年代,粮食的多少成了人们富裕的象征和骄傲。当时买它,还是因为家庭储粮的需要。那时集体按劳动工分分配粮食,从队场上称回来的粮食总得有个地方储存。结婚之前是用的坛坛罐罐,婚后人口多了,劳动力大了,工分多了,分的粮食也多了,没地方放。就先是把粮食放在睡柜里。这睡柜是木质的,长和宽与一张床差不多,是两个方形的柜子组合成的,我们这里叫“两夹柜”,把“两夹柜”组合在一起就有床那么大。柜子里是空的,可以放粮食和衣物。盖上柜子的盖,上面就可以睡人。过去相亲时,人家看对方富不富裕,坐在睡柜上用脚踢踢睡柜,听响声就可以知道这个人家日子过得好不好,声音闷声响的,告诉人们柜里有粮食,如果是脆脆响的,就说明柜里是空的,姑娘就不能许配给这样的人家。不过这睡柜储粮不防鼠,老鼠只要把柜底或柜身咬个洞,就可以钻进柜里去天天吃饕餮大餐。那时粮食金贵,农家哪里有多余的粮食喂鼠呀!
于是我家和那时的许多农家一样,从供销社日杂门市买来了粮瓮。刚买回来那阵子,粮瓮周身黑黝黝的,瓮身是一层厚厚的釉子,通身闪着光亮,用抹布擦过,瓮身还能照见人哩!就像一个刚嫁过来的小媳妇一样美丽可人。这只粮瓮大概能储粮250多斤。用水泥浇一个瓮盖,或者放一块整的结实木板在瓮口上,这样,老鼠只能望瓮兴叹,再也不能钻进粮堆里肆意大吃大喝了。这粮瓮的底凹进去一些,尽管把粮瓮放在地上,瓮底也不能直接接触地坪,不仅防鼠还防潮防蛀。
如今,大包干后,承包田里生产的粮食越来越多,每年的麦子和玉米都有七八千斤,家里根本吃不了,而且自大包干后也很少吃杂粮了,只有早晚煮点玉米粥。留足早晚吃稀饭的玉米,打下的粮食晒干后就卖给了农民经纪人,变成钞票装在口袋里,家里哪里还用得着储粮啊。即使要吃粮,到米店买上一袋大米回来就能下锅,吃完了可以再去买。于是曾经在储粮方面发挥过很大作用的粮瓮就被人们冷落一旁。
过去粮瓮被安排在一间杂物间里,风吹不着,雨也打不到。今年把原先的杂物间全部拆除重建了两间新的储存杂物的附房,就没安排粮瓮的位置。只好把它安排到门前的小河边,并在它的肚子里塞进了两个当年贮米的坛子。
粮瓮在河边静静躺着,每天静听小河淌水的潺潺声,静观河里鱼儿欢跳,鸭子戏水觅食,野鸭们调情繁衍后代的场景,虽然它已经垂垂老矣,但依然坚定不移地守候在那里。
每每看到这样的场景,心中不禁百味杂陈:是怀念过去的日子、亦是拥抱新的生活、或是对未来的展望,或许三者兼而有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