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 2023-02-16 09:09
清明的雪
又快到清明了，期盼了整整一个冬天的雪，一直快到清明才下。在北方，虽然春寒料峭，但清明的雪，不会残存太长时间。家里场院里的玉米还没卖掉，雪停以后，赶紧发动家人清理玉米堆上的积雪。这场雪，又让我想起了二十年前那场清明的雪……
二十年前，我家种了三十亩玉米，因为大旱欠收，而且粮库停收，一直到清明也没有出售。清明时，又赶上了一场大雪，一般来说，玉米堆上的雪是不用清理的。朋友也是这样劝我的，说融化的雪水能增加玉米的重量，多卖出的钱正好能买一件当时非常流行的呢子大衣，是我梦寐以求的那种，黑色、立领，穿上呢子大衣去相亲，也许就能圆了我的梦。
我到家时，父亲正在院里清理玉米堆上的雪，我有些不高兴，父亲大病初愈，不能用力。我劝他回屋，他不肯，我说了雪水能间接帮家里增加收入和呢子大衣的事。听了我的想法，父亲勃然大怒，气的浑身颤抖。喘了一会粗气之后，他拄着锹把，动情地说:我当了这么多年的生产队保管员，一粒公家的粮食都没占过，一分钱都没贪，做人靠的是良心，任何时候都不能昧良心做事。听了父亲的话，我羞愧难当，将父亲劝回屋里，又把玉米堆上的雪清理干干净净，院里的雪堆得很高很高。
几天后，玉米收购商来家里检验玉米，他说质量很好，马上安排机器和人员来收购。打玉米、过秤、订袋，每袋120斤。就在工人们装袋、过称时，父亲拖着病体从屋里走出来，只见他直接来到称重秤前，摘下秤砣，眼前的一幕令人震惊，一小块吸铁石正牢牢地粘在了秤砣底下，如此一番操作，每袋玉米就能不知不觉地少了一斤的份量，我家共计二百多袋玉米就少卖了二百多斤。父亲做了多年的保管员，这样的勾当当然瞒不过他的眼睛，所以早就有了警觉。父亲拿着粘着吸铁石的秤砣，厉声问道:我们为了良心，把玉米堆上的雪都除干净了，你看看那堆雪，你的良心哪去了？躲在我身后的收购商，面对父亲的厉声斥问和犀利的目光，惭愧的低下了头，嘴唇翕动着说不出话来。
场院里从玉米堆上清扫下来的雪堆已经融化了一半，雪堆里掺杂着泥土，雪是洁白的，泥土是黑色的，是啊！雪是洁白的，泥土是黑色的，这就是清明里的雪，在二十年前渐渐融化的清明里的雪。
又下雪了，我想这场雪也一定会落在故乡父亲的坟茔上吧，那么纯净、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