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丈夫谈对象,谈到差不多之际,在一个夏天,跟着他去他家看人家。
一进院,先扑入眼帘的是:一群鸡被狗撵着,上下乱飞,“咯咯咯,咯咯咯”地叫着。鸡一飞一叫,引得狗也“汪汪”吠起来。一副热闹场面。但在我这个向来爱好安静的人看来,那不是热闹,那是乱。
然后就是三孔旧窑洞,依土崖挖成。住惯了砖瓦木头结构的平房,咋一看那些土窑窑,给人的感觉是简陋、贫穷。
等到中午吃饭,家人们,都端着碗,在阴凉处,或搬小凳坐下或蹲着。边吃边往地下扔花椒粒或不愿意吃的东西。这一抛,引来了鸡和狗的抢食,让人心烦。唯一感到舒服的是院子四周都种着树,有核桃树、梨树、苹果树和枣树。正值夏季,树叶茂盛,知了在树上不停地唱歌。院子里用水泥抹过,平平展展。街门口,空出一块地方,种着韭菜、芫荽、油菜、小葱、油麦菜、生菜。一小块一小块区分开来,虽说一片油绿,却也一目了然,洋溢出一副清新别致。菜地周围和墙角砖缝,也都充分利用,种着一些不知名的小花,正盛开着。
从他家出来,他看到我闷闷不语,心下便猜到了十之八九,说,反正我家就是这个情况,你看着办吧。我犹豫了好久,终究,因丈夫的品性好而没有和他散伙。
婚后,再回他家,依然是鸡鸣狗叫窑洞旧的老状况,但是多了一个杀鸡项目。当然是招待我。他们从丈夫嘴里得知我爱吃肉,每次回去,总要杀鸡。但他们一家都不吃肉,因为家穷,舍不得吃。不过我婆婆是真不吃肉,看见肉害怕、恶心。我回去炒了肉菜,锅碗还得洗干净,没有荤味。之所以养鸡,为了下蛋、卖钱。每次给我杀鸡,老公公总是满院逮鸡,逮那种不下蛋的母鸡或者多余的公鸡。鸡自然不肯被人逮,要么飞上树要么飞上墙头。老公公就拿着树枝把它们从树上或者墙头上赶下来,惹得鸡“咯咯咯,咯咯咯”不安地乱叫,狗站在墙头或树下也“汪汪”凑起热闹来。同样是鸡飞狗叫,我却喜欢现在这个情况,因是对我的特殊招待。老公公一辈子没有杀过生,独独因为我这个唯一的儿媳妇去逮鸡杀鸡。
老公公提前磨快了菜刀,一旦逮住鸡,就用绳子捆绑住,一手掐着鸡的脖子,并摁在石头上,一手拿起菜刀,咬咬牙,狠狠心,一刀剁了鸡脑袋。再热一锅水,把鸡毛退了,洗净,囫囵炖了。当我抱住鸡大腿啃得美滋滋的时候,小外甥们把指头含在嘴里,贪婪地看着我,口水顺着他们的指头流下,却全然不知。我让他们吃时,却又个个跑开了。婆婆和公公也稀罕地看着,他们尽管因为我的吃相而“怕”,却又因我吃的香而感到欣慰,正所谓儿女吃上,爹娘高兴。我虽然是媳妇,看我满意,他们亦是欢喜。
一段时间,我得了恐慌症,回婆家小住,每天不言不语不笑。婆婆除了带我串门,还告诉我怎样分清小鸡中的公母。婆婆每天早晨到鸡窝口,一只一只地抓起小母鸡,摸它们的屁股,我也跟着查看。婆婆告诉我它们快要下蛋了,摸它们的屁股是摸屁股的骨卯开了没有。开了就快要下蛋了。还让我摸下蛋的母鸡,它的屁股摸上去,非常明显地感觉到里面有一个硬硬的东西。当那颗蛋快要下出来的时候,母鸡就钻到墙上的一个洞洞里。那是专门给母鸡准备的下蛋窝,母鸡卧在里面乖乖地等着。等那颗蛋从它屁股里掉下来的时候,它就急吼吼地从蛋窝里跑出来,好像和人邀功似得,“咕咕蛋,咕咕蛋”地喊叫不停。直到婆婆抓把米,撒在地上,算是讨到了奖赏,它就不叫了,急急忙忙地吃去了。那段日子,那些小鸡以及鸡的常识的确转移了我的注意力,让我感到新奇、宽慰。
后来,婆婆知我厌烦鸡在院子里活动,就把鸡都圈了起来。鸡们失去自由觅食的权力,好像抗议似得,所下鸡蛋又小又少,也就不再卖了,只供我们自家人吃。鸡被圈了,院子里的确清净了许多,但是我总觉得少了些田园风情。记得一个文友说过,鸡鸣本无辜,是人最终把它们变味了。
的确。是人最终把鸡鸣狗叫变味了。
李白说:“鸡聚族以争食,凤孤飞而无邻”,群鸡为争食而抱成团,凤凰独飞而无伴。所谓家和万事兴,做媳妇的不应学凤凰孤高而独飞,和婆家人达不到共鸣,所以,入乡随俗才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