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一间茶室,门厅的落地玻璃前,一株高大的月季上开满各种颜色的花朵,仔细一看,一朵花的花瓣竟然有不同颜色,我很惊奇。一位身穿褚红色外衣的素净女子从室内走出来,她是茶室的主人。她说,花朵会在初花、中花以及快开败的时候呈现不同的颜色,所以这种月季也叫“光谱”。
我随她走入室内,北面靠墙的架子上有肉桂、极丛、大红袍,还有一些外观朴质的茶器。门边一侧架子上摆着泛黄的茶书,另一侧展台上的竹筐里,放着几颗旧旧的松果和石榴,还有一簇风干的楝花,漂亮极了。店内的布置用刘姥姥进黛玉潇湘馆后的话说:“倒像位哥儿的书房。”赞叹之余,不喝茶的我买了一盒小青柑。
主人引我落座,杯子是白瓷的。烧水、洗杯,手起手落,沉稳利落,有一种生活的底气。茶是福鼎老白茶,褐黄白三色间杂,感觉旧旧的,很天然。温杯、投茶,沉睡的茶叶被唤醒。小啜一口,唇齿生香。
茶雾氤氲中,满口芬芳,让我想起秋游的江南茶山,又好像置身山野的微风中。那里,高大的茶树孤独、自由,默默享受日月光华。
这样的茶,怎不让人心生快意?茶室的主人比我更欢喜。她屏气闻壶香,品茶观茶汤,看上去很满足。我们聊起和茶相关的话题。我问她:“一个人怎么做到守住安静?”她轻叹一声说,三年前,她也是有伴的。当时有几个茶山的师傅同她一起,后来,因为各种原因相继离开。而她总是记得师傅说:“对茶,要深情热爱,要志存高远。”和茶接触久了,自然有一股静气,这足以令人忘却得失。
我们聊到疫情,她眼里的光黯淡下来。因为疫情,她已经很久没有出门采茶。
泡第二道茶时,她眼里的光回来了些。打开茶包,白牡丹银毫毕现,滚烫的水带着关于自然的记忆。茶泡好后,轻抿一口,暖暖回甘,馥郁的草木气息在味蕾上开出了花。
泡完两道茶之后,我微微出汗,周身舒坦。在满室香气中,我体会到了“茶亦醉人何须酒”的意味。
“喝茶的时间久了就会变成诗人。他可以从一杯茶里听见流泉,听见松涛,看见阳光与雨水。”茶室的主人说。我因缘结识她,而我才开始喝茶,还没成为诗人。我只从茶里看到从前爬过的山,还有被茶唤起的田野回忆。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