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 2022-06-26 02:05
1999年1月30日上午,我看外面有难得的太阳,就把病重卧床的父亲抱到道场上的躺椅里,让他老人家晒晒太阳。在暖暖的阳光照耀下,父亲的脸上一派舒适。我站在父亲身边,对着他的耳朵小声问他要不要抽一支烟,父亲微笑着点了一下头。
我进屋找了父亲平日爱抽的一种他认为“有劲”的廉价烟,又向母亲要来火柴,点燃烟,我还猛吸了一口,才将燃着的香烟放进父亲的唇间。
我离开老家到外省工作,每年都有一段时间回父母身边休假。这时总见得到还能下地干活的父亲,在两三个小时重体力活之后休息时,他一坐下来,都是即刻习惯地从裤腰带里扯出他那杆旱烟袋,装烟、点火,接着便是神情庄重、一丝不苟一口一口规律地猛吸和缓吐。在这个时候,父亲特别安静、特别祥和,也特别不准有杂事来打扰他。然而,一袋烟抽完,父亲马上站起身来,抬高左脚,右手用力地往鞋底上把烟锅内的烟灰全部磕出来,再将烟袋迅速插入裤腰带里,转过身就接着去干活。
但是,此刻……此刻的父亲,已经没有丝毫的力气来抽哪怕只是一小口的烟了……在温暖的冬阳照耀下,父亲睡着了,被他叼过的香烟缓缓地滑了下来,我赶紧把父亲叼过的这支烟拿在手里,想:人,到了一定的阶段,原来什么都不需要。
就在这天黄昏,我的父亲,安安静静地远行了……
那支被父亲含了几分钟的廉价香烟,就是父亲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在物质方面,留给我的全部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