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代生活在乡下,羡慕北京城里戴皮帽子的孩子。那帽子戴上去利索、气派,戴皮帽的孩子,是乡下孩子羡慕的对象。乡下孩子能戴上棉帽子的都没有几个,多是单帽,垫上厚厚的纸,压在头顶上。那时,我有棉帽子戴,两边的帽耳朵可以放下来,冷风钻不进脖颈里来,完全是幸福的童年。
不知从哪一年冬天开始,天不那么冷了;也不知从哪一年冬天开始,我不再戴帽子了。人在寒风里敞露着头,像大田地里的麦苗,一说话,头发也麦苗一样地配合着。就这样光着头过冬天,一晃有几十年的光景吧!光着光着,不知从哪一天,忽然就感觉到冷了。好像是北京某一年的冬天吧,下着铺天盖地的雪,好像要把整个世界吞没了似的。伊买来了黑皮帽,我少时见过的北京少年戴在头上的那种,配上友人送来的红围巾,我当时就被彻底俘虏了。黑皮帽子戴在头上,穿衣镜前一照,满脸皱褶,老气横秋,哪里有一点神气的样子!看来,我少时的记忆有所失误。好看的根本不是帽子,倒是少年俊秀的脸庞。
近几年,不知是北京的冬天变得偏冷了,还是我渐生的白发失去了御寒的功能。一入冬,帽子必然和头颅成为可爱的兄弟。黑皮帽戴在头上,人就格外显老,但帽子的暖,只有到办公室里把帽子摘下来,才能感觉到。机关里戴帽子的,总是少数,可人到了近花甲之年,血管脆弱,不戴帽子增加了危险系数,对高血压病人而言,尤其如此。中间几十年冬天不戴帽子安全无虞,也算是上天的恩赐吧!
想去商店里再买一顶称心如意的皮帽子,只见橱窗里摆着的,大多是丝绒做成的帽子。现代人讲究轻巧,时尚的颜色闪耀着现代感,逛了几个商场,也难以寻觅到黑皮帽子。伊只好到网上,买来了黑皮帽。每天早晨,我像极了爱护自己皮毛的大猫,稳稳地把皮帽子盖在头上,不出两周,头发渐渐捂黑了,头皮也捂白了。大部分时间戴着口罩,脸好像也白了许多——意象上的少年,似乎又回来了。现在的我,起码每天戴着当年北京少年戴着的皮帽子,那可是我曾向往的生活和梦中的追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