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敲门,人们总能想起那个"推敲"的故事。
一天,唐代诗人贾岛在京城长安骑驴在官道上行走,吟成《题李凝幽居》这首诗,其中有两句是:"鸟宿池中树,僧推月下门。"反复吟诵了几遍,又想将"推"改为"敲",他犹豫不决,于是在驴背上做推敲的姿势,惹得路上的人又好笑又惊讶。正在他想得入神的时候,驴冲撞了时任长安最高长官的韩愈的车骑。韩愈问贾岛为什么闯进自己的仪仗队。贾岛就把自己作的那首诗念给韩愈听,但是其中一句拿不定主意是用"推"好,还是用"敲"好的事说了一遍。韩愈听了,也加入了思索,良久之后,对贾岛说:"我看还是用‘敲’好,即使是在夜深人静,拜访友人,还敲门代表你是一个有礼貌的人。而且一个‘敲’字,使夜静更深之时,多了几分声响。再说,读起来也响亮些。"贾岛听了连连点头称赞。他这回不但没受处罚,还和韩愈交上了朋友。这就是"推敲"典故的由来。诗人贾岛无疑是幸运的,因为友人的门是虚掩的,不至于夜晚拜访而露宿山间野外,而我们生活中却没那么幸运。我自己就亲身经历了几件关于"敲门"的故事。
最早是在乡下,弟弟有天晚上回家,敲门无数次却无人应答,因老屋紧邻大路,墙底下堆着邻居们从家里转运出来的牲畜家肥,弟弟气急败坏,拿着那些粪土疙瘩朝院里乱扔,以便惊醒家人,好在动静太大,父亲终于被这些"天外之物"惊醒,打开门接儿子回家,等第二天天亮,才发现满院狼藉,"收获"了半院农家肥。
几个月前,我因有事临时回家,想想回到家也不算晚,就没给父母打电话。回到家,大概八点半吧,父母已关了大门。在大门外,我都能听见电视机节目的声音。我在外面使劲拍打门环,大声叫着爸妈,里面依旧无动于衷,给父亲打电话,却无人接听,用微信视频通话也无人接听,能想到的法子都用遍了,却依旧敲不开那扇熟悉而又冰冷的门。
一扇薄薄的木门,只有几厘米厚,却隔开了门里门外两个世界,此时才知道,家与外面的距离其实只有几厘米,又似乎相差几千里,外面尘世喧嚣与我无关,家里温馨和睦让人向往。原来,世界上最远而又最近的距离是一扇门的厚度。世界上最痛苦的事原来就是站在家门口,却进不了那扇门。
正巧妻子打来电话,问我到家没,我郁闷地说:到家了,就是在大门外,叫不开门。我到家了吗?确切地说,还没有,起码没进家的门,还在外面。但却又实实在在站在了大门外,站在了引以为傲被称作"温暖的港湾""避风港"——"家"的大门前,透过门缝微弱的光线,我已经能够感受到家的温暖,甚至能感觉到父母熟悉的气息。
邻居俊青叔出来了,看见是我,关切地说,家里人应该没睡,我应声附和。明知道家里人没睡,我却无法回到家里,似乎成了一个流浪在外的游子,一艘到了港湾却不能停泊的小船。
妻子终于用微信联系上了父亲,我终于回到了近在咫尺却又似乎隔着十万八千里的家,因为我在外面敲门等待"花费"了一个多小时。这是从我工作的城市回到家的时间。父亲解释说他在看电视,似乎听到了外面有人叫,以为是其他邻居家,母亲刚刚睡着,一脸歉意。我刚才积压的怒火早已遁然无形。
时至今日,我突然发觉:无法敲开那扇熟悉的门其实也是一种幸福。因为我知道,父母尚在,我依然是那个被牵挂的孩子,但愿我能一直这样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