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妮越来越口吃了,说话一个字两个字地往外吐,从来没有一次说过三个字。
在学校妮妮几乎不说一句话,偶尔被老师或同学问起,回话的时候,也是脸色绯红,呼吸急促,眼睛看着地上,两只小手不停地摆弄着衣角。大多数时候不吭声,点点头摇摇头就算是回答。
老师找妮妮和风细雨般地谈了几次话,妮妮似乎没有半点改变,见了老师还总是想法躲开。
老师把妮妮的父母喊到学校说,你的女儿一定是得了自闭症,要好好治一治。
父母急了,带着妮妮到本地医院检查,没问题;不放心,又带到省城一家著名大医院,排了三天队,才挂上了一个专家号。专家一看,没事,不要大惊小怪的,应该是心理因素造成的。
几经折腾,毫无结果,屠户出身的父亲气得大骂妮妮不听话,再不好好说话就要揍她,吓得妮妮见了爸爸直躲。
一天,爸爸带回一只兔子,关进了笼子里。晚饭桌上,爸爸对妈妈说,我今天买了一只兔子,你好好喂几天,到月底妮妮生日的时候,杀了做一顿兔肉大餐。
妮妮听了,不觉面部一阵痉挛,停止了咀嚼,说出了一个字,不。
啥子不?也不喊你喂它,你只管读书就是了。爸爸看着妮妮说。
不,吃。费了好大劲,妮妮说了两个字。
不吃?兔肉那么营养,你不吃,难道要吃龙肉?就是没处去找。爸爸把筷子一放,两眼睁得溜圆,瞪着妮妮。
不,吃,肉!妮妮抬起头,看着,语气有点倔。
不吃肉,不吃肉你还长得大?爸爸看了妮妮一眼,转向妈妈。这只兔子今天买得便宜,才一百多块钱,这十来天好好喂,不能让它掉膘。
妈妈也不答话,点了点头。
妮妮变得勤快了,下午放学,飞快地跑回到家中,背起背篼到山坡野地割回鲜嫩野草,放在兔笼侧边。
妮妮拿起一束草,递给笼中的兔子。兔子瞪着惊恐的大眼睛,蜷缩一团,一动不动。
吃,快吃。妮妮把草往里面递。
兔子看了看草,又看了看妮妮,愣了好一阵,还是不动。
吃啊,小妹妹。妮妮见兔子不动,从背篼里换一束野草,送到兔子嘴边,这草好香哦,好好吃呀。
兔子或是听到了妮妮柔柔的话语,放松下来,或是经不住嫩草的诱惑,慢慢地凑上前来,嗅了嗅那束草,然后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妮妮高兴了,从背篼里抓起一大把草丢进笼子里,站起身,拍着手转起圈来,嘴里还不停地说道,妹妹乖,吃饭了,妹妹乖,吃饭了。高兴了好一阵,见笼子里的草要完了,又丢一把到笼子里。
妮妮从屋里搬来一高一矮两个凳子,放在兔笼子前,面对兔子坐下,做起了作业。
没想到,这成了妮妮每天放学后的标准模式:割草,喂兔,看着兔子做作业。那作业做得飞快,正确率很高,几次受到了老师的表扬。
妈妈见女儿主动担负起喂兔子的事情,拍着妮妮的头,和蔼地说,我们妮妮长大了,晓得为妈妈分担家务了。
妮妮生日那天早上,爸爸起床来到院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四下一望,糟糕,兔笼大开,那只肥硕的大白兔不见了。连忙叫起妻子,妻子披上衣服,跑出来一看,真不见了。
这可怎么办?今天就是妮妮的生日,也没有买其他荤菜呀。妈妈着急了。
细娃儿过啥生哦。那是一百多两百块钱呀,快给我去找!
两人急急忙忙分头在农房周围找寻起来。四周找完了,还是没有,扩大范围,把大半个村子找了一遍,连根兔毛都没看见。两人回到家里唉声叹气。
晚上,妮妮就着一份炒鸡蛋,吃了两大碗饭。从记事起,第一次没有肉的生日,却过得从没有过的愉悦,在妈妈的抱怨声中妮妮偷偷笑了好几次。
生日过后,妮妮一如既往地早早回家,只不过一回到家就到屋后的竹林里玩耍做作业。
学校老师专程找到爸爸说,你们用的什么方法,让妮妮变成了爱说爱唱的孩子,功课也完成得很好。爸爸被问得一头雾水。
一天,爸爸妈妈刚回到院里,就听到一阵悠扬的歌声从屋后传来。爸爸奇怪了,我们这乡下,怎么会有歌声?还怪好听的。妈妈说,是妮妮,妮妮在唱歌,说着拉着丈夫往屋后走。
屋后竹林中间,妮妮高兴地唱着歌,还不时跳起舞来,唱跳一会,又坐小来不停地说着话。
一只大白兔静静地蹲在地上,两只红红的眼睛一直随妮妮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