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 2022-06-12 16:53
远方
我是一个心怀远方的人。我很喜欢最近流行的一首歌，《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但我不喜欢那些人，那些把歌词改成“还有下一辈子的苟且”的人。在我心中，远方是神圣的，是一个人对他生活的世界最美好的憧憬，是艺术的起源，是一个人心中最隐秘的永恒的希冀。而那些人，那些我不明白为何如此坦然接受“丧文化”的人，在我看来，都是一根根被社会这个大油锅炸透了的，又在暴露的空气中返潮了、蔫巴了的老油条。但愿我永远不会成为这样一根油条。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我从来不拒绝与朋友谈论这些关于远方的诗歌，但他们往往并不乐于与我谈论这些。对于他们喜爱的游戏，我往往知之甚少。每当我跟热闹的人群走在一起，欢笑声在我耳旁，却离我很远，云在晴朗的高空，云却很近。仿佛感受到云的目光，我抬头，看见高高楼房的尖顶，尖顶之上，云朵静止，蓝天浮动，一只白鸽子追着一只灰鸽子，从我的头顶低低地掠过，自由。阳光打在叶子上。有的叶子薄薄一片，阳光透在上面，流出金黄与翠绿交融的光；有的叠在一起，挡住光芒，呈现出深深浅浅、浓淡有致的绿。阳光打在叶子上，又透过它们，打在我的心上。我的全身因太阳而温暖起来，我全身的黑暗因太阳的升起而解除。风吹过我的耳旁，发出 “呼呼”的声响，我笑了，想起在老家的黄土高坡上，面对着群山万壑时狂风携着沙尘吹痛我的脸颊，吹得我屏住呼吸，耳旁除了这“呼呼”的风声之外只有因爬山与缺氧而努力跳动的有力的心跳声。这就是远方和它隐藏的一个人的生命啊，我暗想。它不一定很遥远，它可以很近，近在你路过的一阵桂香，你走过的阳光斑驳的林间小路，你窗外扑打着灰白翅膀停到檐上的一只鸽子，那些能将你从现实中短暂抽离，让你的心被美好憧憬所占据的事和物，都藏着你的远方和最本质的美，就如同“喂马”、“劈柴”这平凡的生活图景一样。
随着我的朋友的减少，我的书却在增加。所以，本质上我的朋友增多了。而他们，从不曾否定我的远方，那个深藏于远方之中的我自己，反而在鬼魅般地蛊惑着我。给岑夫子的“盘白石兮坐素月，琴松风兮寂万壑”，给丹丘生的“西岳峥嵘何壮哉，黄河如丝天际来”，给谢朓的“人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这些动人心魄的句子，仿佛一种超越时代的召唤，把关于远方的憧憬通过文字向后人传达。我渐渐明白，就像三岛由纪夫说的那样，那是我们的祖先，那个坐在长椅上向着我们微笑的祥和的祖先，在向我们招手，那是我们身体里的河水，是不会止息的。我更加坚定了我的想法。
铃声响起，我的一段日子结束，另一段日子开始。
收拾好行装，踏出机舱门，踏上全新土地上的一刻，我看见了远处暮霭一般黛青的群山。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这是我的远方，我想。我笑了。
因为我看见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