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 2022-06-12 16:53
缝隙
周六下午我照例提前半小时从首都国图行出来，偌大的图书管只开设一个出口，如果到闭馆时间17点正就要举步为艰地挤出来。问题尤其大的是人有三急，正点出来刚好遇着要上厕所确实是个大问题，僧多粥少。厕所门前人山人海，男女厕所的门口对得整整齐齐分毫不差，门口的上端挂着一块名符其实的浅绿色遮羞布，男士们两手在大腿间的抖动有时候会被门外一览无余。最另人恶心的还是那块遮羞布，刚洗完手又要被强迫去触摸一下。行出门口热浪扑面，刷白的天空剑光闪闪，走下台阶置身骄阳肆虐下，皮肤即感到火烘的灼热。
我去存包处取完包包，回到台阶下面的空地时已是门庭若市、人声纷扰，人不断从台阶上汇聚下来。有的脚步匆匆，有的在有限的树荫下四处顾盼。小轿车早已在马路边排起了车龙，不时有车开走不时有车停下来。我夹在人丛中沿着马路边前行，从我身旁穿过的一位衣着稍讲究的少女，挎着精致的小包包手握苹果手机，脸上看不到半点世俗 迹，急不可待地打开路边小轿门车的车门，一阵寒流迅速袭向我的身体，车门上的玻璃挂着一层薄薄的霜雾。
艳阳之下的人流有的向着前方的地铁口，有的散落在前面的公交站，我顺着人流行上露天的天桥走向对面的公交站。天桥上藏匿在大人雨伞下的小朋友，眉头紧皱地曳扯着大人的大腿前行。天桥下面是宽阔的双向车道，充足的马路资源，小轿车畅快行走，公交车步履蹒跚如湖面上的游船。公交站上候车的人们越来越多，都想极尽可能地躲在阴暗下。等候中静静地呼吸着炽热的尘埃尾气，马路上闪烁着太阳的光芒，马路边上的枝叶繁茂疲软得只剩半条命，盛夏的威力无处不在。
公交车站上包裹着黄色套装的大妈，瞪着两只黑白相眨的眼睛，手握一面黄色的三角旗。黄色的旗帜印有白色鲜明的“做文明有礼的北京人”。公交车一辆接着一辆拖着沉重躯体稳步而至，在没有固定的位置择机停下，同一路车每次停下来的位置都不一样，随机停靠。扑过去一簇人，又下来一簇人，上去和下来的人都似乎为一种解脱。
翘首企盼中，我要等的公交终于来，我本能簇拥地挤了上去，车上人还不算太多，不过车上没有空调，满身燥热明显比车外要难受，加上气味混浊内心产生一阵局促的焦躁感。楼下没有坐位，我只能上去楼上。轻度颠簸的公共汽车在缓慢的前行，透过车窗可以见到高层的写字楼，一排排一幢幢，远处的高楼奇形怪状、形态万千。无限量的工作劳动场所，无穷无尽的供应量。住宅楼低低矮矮，疏散而老旧。
马路边上不时有自行车和各种电动车、三轮车来往穿梭，大批青壮力量以矫健的身影活跃在街头巷尾，当中不乏架着厚厚的近视眼镜，他们以骑着电动车、三轮车的方式加入了梦想的队伍。
公交车到了一个人流较集中的公交车站。随着楼梯啪踏啪踏的脚步声陆续地挤上来了一串人，目光四窜寻找空隙，瞬间便塞满了整条通道，连空气都得往车窗外逃窜，热窝上的蚂蚁。
“把你的包包拿起来”尖锐的声音恍惚耳膜突然被硬物刺了一下 “先来后到你懂不懂”，车上的乘客较多我看不到前面人的面貌，从声音分辨是个年轻的女性。
“你给我拿起来，先来后到”义愤填膺的厉声吆喝 ，又是那年轻女性的声音，车厢内一片肃静，似乎大家都陷入了静观其变。
“我就是不拿起来，怎么啦”是一个小伙子的声音。
“你什么态度呀，先来后到”年轻女性的歇斯底里。
持续高声的争吵，个别站着的乘客见事态升级，有的避开一边，有的急脚走下楼去了。穿着安保制服的的乘务员急忙走上来怯怯地说：“楼下有位坐，不要吵了”，说完猫着腰站在一边。
这时可以看清一些人的容貌。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站在一个年轻的妈妈前面，神色不知所措，头顶上喘呼的气流使得她的头发丝正风知草伏。一双怒目正射到一张年轻的脸上，年轻的面颊上架着一款黑边的近视眼镜。年轻的妈妈身后站着一位默不作声年轻的男性，脸朝窗外斜视向着黑边近视眼镜，牛仔裤T恤与波鞋配搭的休闲背影纹丝不动。
突然间年轻妈妈侧身压着小女孩的身体并把手快速伸到包包上抓起，狠狠地放到年轻小伙的双膝上，但包包又被另一双手迅速地放回原座。包包相继被一双手架起，又立马被另一手按下，跌宕起伏两三回合后，包包始终稳坐钓鱼岛，神圣不可侵犯。
小女孩愣愣的站着，妈妈已怒不可遏转身插到小女孩前面：“我就不信进不去”提起脚就跨过年轻人的双膝，可是后面的一只脚无论如何也进不去。一番攻防推搡后便停了下来喘气，撑开着八字马站在小伙的前面大呼喘气，擅抖的胸脯几乎要抖到小伙的脸上。年轻小伙依然我行我素原位不动，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脸色。
一旁站着的那位先生终于爆发了“我就不信住不了你”话说间已经把手伸到小伙的胸前企图抓住小伙的衣服，小伙的反响也不示弱，无奈空间有限动作幅度都大不了那里去，只是象征地互相摆几下手。穿着制服的乘务员急忙大声向司机呼喊“停车，停车”，前两排位知识份子模样的老太，转过头愠怒连声“太不像话了，太……不像话了”，语气深沉，并摇了几下头。
僵持的片刻，“下楼坐，楼下有位，吵什么呢”站在一家三口后面，挨近楼梯口边上的一位女生幽怨的向小伙喊话。小伙说：“我没有吵，就是不服这气”。 接着“太不像话，太不像话了”知识分子模样的老太、年轻的妈妈、年轻的小伙几乎同声而出……
“给她坐呀”女生又说。年轻小伙猛地站起说：“给她座，全部给她座……”。
年轻小伙挪步至知识分子老太后边依然气愤不平的说“我平时都会主动让座给……”话还没说完，老太就抢着转过头来严肃昂首的说：“我知道！今天的事情我全都清楚”，正气凛然、发自肺腑。小伙往脸上、颈部沫了几下汗水、汗珠，稍稍放松下身心，然后默默地注视着窗外。
一车人在静默中，车到站该下车的下车，该抢位的抢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