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唐码头不远的银行街街灯亮起时,槟城的黄昏色彩开始明显,虽然那些颇有几分古色的街灯很微弱,太阳还要一个多小时才落山,穿过天上浮云的日脚此刻正在这片保持着几十年前乃至上百年前南洋建筑风格的狭窄的街道上随意涂抹着,但是当街灯亮起,我们心里的黄昏感觉便突然增加,而这条被当地人称为银行街的街道两边鳞次栉比各类大大小小的银行都紧闭着临街的门,不仅银行,夹杂其间的其他店铺也都打烊关了门。漫步在时断时续的骑楼下,感受着一份难以描述的氛围,便觉有一种悠远的乡愁在缓慢滋生。
的确,位于马六甲海峡的滨海临山的华人聚居的槟城,迄今保持着浓郁的华人文化元素。大大小小街道的楼房一例地不高,2层或者3层,门面不宽,但比较深,与在新加坡牛车水、欧南园见到的当年的建筑格局差不多。但槟城的骑楼走廊相对狭窄些,而且不少骑楼门前都被主人隔断,以至于行走其间,时不时要走到外面的路上去。一些老旧的房子墙壁上,被有心地画上了各类壁画,大多呈立体感,所谓的3D壁画。据说当地有3D壁画博物馆,可惜我们搭乘的丽星邮轮在槟城停留的时间不够,我们只能在这些街道随意走走,偶尔可以欣赏到老墙壁上的或写真或夸张或近乎漫画的各类风格的壁画。这些壁画的题材,多为回忆和再现当年华人离乡背井到南洋打拼求生的风雨历程。在一条叫做猪肉巷的冷清的小巷子的一堵老墙壁上,我们就见到一幅用炭笔画就的表现当年华人挑着担子沿街叫卖的壁画,壁画上的每个人,都锁紧眉头,似乎不堪生活的重压。暮色中,人迹稀少的巷子透出一股莫名的冷意,我们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大家都不出声,而心底却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虽然赤道一带常年温度如夏。
公交车很少穿过这些旧街道。似乎走了很久,才看见一群人散漫地等待在一座骑楼下,他们是在等公交车。大多数人骑摩托车,街道两旁也停放着各种品牌的小车,不多的行人形色并不匆匆。
我们随意走着,全然没有了邮轮刚靠码头下船时的急促感。刚下邮轮时,只见码头外挤满了出租车和揽客的司机。丽星邮轮在这里停靠大约6小时,足够搭乘邮轮的人们对槟城风味有所领略。
有曾经到过槟城的或者听朋友专门推荐过槟城小吃的,下得邮轮急匆匆赶去那条小街,赶去那个破旧的叫做愉园餐室的地方,为的是品尝一碗地道的槟城叻沙、槟城炒粿条和槟城煎蕊。如果你没有到过这个叫做愉园餐室的小店,你不会想象出它的破旧与拥挤。狭长的餐室不到100平米,每张餐桌都挤满了人,旁边的几个炉灶火焰熊熊,师傅不停地翻炒着粿条或者制作叻沙。门外小巷一个摊子排了长队,为的是等待喝上一碗甜蜜可口冰爽的煎蕊,排队者中甚至有手持头盔一脚撑地的骑摩托者,也有碧眼金发的西洋人,当然更多的是当地的马来人和华人,主要是华人。一对抱着未满周岁婴儿,站在路边喝煎蕊的华人夫妇说他们是从槟城的另一头专程赶来的。这家的叻沙、炒粿条和煎蕊,在槟城非常出名。在新加坡林林总总的巴沙食摊上不乏叻沙和粿条,粿条还好,类似于我们桂林的炒粉,至于叻沙,那是中国东南沿海饮食风味与马来风味的结合,里面有米粉、豆芽、虾子、青菜等,佐以东南亚特有香料熬出来的汤汁,吃在嘴里,可谓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煎蕊很特别,碗里的冰是沙沙的,细细的绿豆粉丝绿绿的,短而滑溜,很像卧蚕,又像柳丝,在闷热的槟城,喝上一碗煎蕊,确实能消暑解乏。至于这家其貌不扬甚至称得上简陋破旧的餐室为何总是挤满了慕名前来的食客,我等匆匆过客,何须寻找答案。只要知道,在愉园餐室品尝了叻沙、炒粿条和煎蕊,就算到了槟城,足矣。
暮色渐浓,在对叻沙、粿条、煎蕊的回味和谈论以及对偶尔见到的壁画的指点中,我们不觉回到了码头。邮轮刚靠岸时的揽客者和出租车早就散去,昏黄的灯光下,一直保留着旧时码头仓库斑驳的墙壁和围墙般的炮台遗迹,沉默地注视着马六甲海峡。丽星邮轮后面,如珍珠项链般的一串灯光,是目前东南亚最长的跨海大桥——— 连接槟岛与大陆的槟城二桥,全长24公里。
很难准确描述黄昏槟城的景象和这座无论何时都洋溢着华人浓浓淡淡乡愁的小城。其实,匆匆一瞥我们最多看到槟城的一个小小角落,看到冰山一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