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 2022-06-12 16:54
我看到了别样的青春
八月初，我随父母辗转数千公里飞抵乌鲁木齐，去探访新疆边防总队。到达的时候，已是下午五点了，但离新疆的日暮还很远。
推开会议室的门，一位女兵姐姐利落地起身，抬臂向我们行了一个军礼。阳光从窗口洒进来，一身挺括军装更显她身姿飒爽，精干的短发、凛凛的眉眼，由内而外焕发出的抖擞英气，让每个人在她面前都不由得要暗暗挺一挺脊背，拿出自己最肃整的样子，折叠好任何旁逸斜出的懒散。
坐定后，姐姐向我们简单介绍了自己的情况：大学生入警，从凛寒的北国辗转来到祖国的西北边陲。两周前完成军演任务回到总队，已经马不停蹄地开始了新一轮训练。她说起话来依稀能辨出些东北口音，语气就和部队里许许多多军人一样，不加矫饰、明晰简厉。
当一个关键词不期然划过耳畔——“雪鹰”女子特战队，我愣怔了片刻，有些愕然地抬起眼。此前，它于我，一直是隔着半米荧屏的极邈远虚浮的概念，是可望不可及的另外一重世界，我实在没想到，在这个平平无奇的暮夏午后，一些永远难以磨灭的震撼会如此汹涌袭来，让我领略到那些别样青春迸射出的无限光彩。
“噢，这有一段我们那会儿训练时候的视频资料，可以放放看。”看着满怀期待的我，她不由笑了。
很快，不甚清晰的画面就伴着嘶啦声在屏幕上浮现出来。
片子不长，背景在戈壁风沙的肆虐下显得灰濛暗沉。画面里，一个又一个身着作训服的纤韧身影闪电般疾速奔袭，一声令下又俯身扑地匍匐前进。上铐时，利落的一记提腕扭身便可把暴徒压制膝下；索降时，轻盈而有力的身形正如雪鹰展翼，天降神兵，力逾千钧。空洞的枪声和坚定的步履，眉间的伤痕和紧握的双拳，墨黑的夜色和它无法湮没辉光的熠熠的眼睛，呼啸着冲掀帐篷的风和它难以动摇的炽热的心……那撼人肺腑的一幕幕，让我几乎忘记了呼吸。
画面凝止的一刻，我依旧听得见心脏怦怦地猛击我胸腔的声音。
“训练还是挺苦的。戈壁上风大，能整个地把铁皮屋子掀起来，一般来说，不到晚上十二点吃不上晚饭。”
那么痛苦而艰难的回忆，从她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却平静得不像是在说自己的故事。好像在她身上，过往不是难以碰触的新鲜伤痕，亦非要时时擦拭的勋章，它最大也是唯一的意义只是存在，存在于她年轻生命中的一部分，仅此而已。
“哭过吗？”
“只在弄伤了别人的时候哭。”
“崩溃的时候怎么办？”
“一跺脚就过去了。”
她言简意赅，字字刚劲，又淡然得让人不敢相信。但当你真正望进那双坚定闪光的眼睛，便会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花一样年纪的她剪去长发，在风尘中摸爬滚打，在几个月的时间里破茧成蝶，把每分疼痛化作上行的力量，奋搏不休。当我看到那一尘不染的女兵宿舍，看到照片上的姐姐们一身军绿，阳光而飒爽地笑着的模样，只觉一股热流扑入心胸，耳边萦回的语声清朗、郑重：“难，但值得。”
何止是她呢。
为了心中的梦与信仰，千万年轻人离开故土，将自己原本安适的生活交付给颠沛与烽火，在遍尝煎熬苦痛的险途中拔节成长，打磨真正属于青年的不屈锐意，砥砺奋进，百炼傲骨。我想，真正打动我的，不只是他们踏上从戎路时的义无反顾，更是在此后每个因思念或痛楚辗转无眠的夜里，依旧忠于自己本心的坚韧骁勇。同样的年纪，有些人在前进、拼搏、追觅，也有些人在拖沓、迷茫、挥霍，而他们这些人，真正肩负着家国安危的坚定的捍卫者，早已站定在边境线上，时刻准备着去扼住恶魔的咽喉。这样的青春，是别样的波澜壮阔，带给人无限震撼与动容。
他们眼里，有足以将黑夜驱逐出境的万顷光热；他们心中，早已铺开一整张浩阔版图。
雄鸡一唱天下白。一轮烈烈如燃的朝阳，从远方升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