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仓促了不够,还要再仓促、更仓促,让今天和今天以前的每一个日子,很迅疾地被风带走。即使上一分钟,或者我敲下这些字的此刻,也很快成为过去。
谁都无法说服或挽留时光停止。哪怕你心里有十万分的不舍。
3月开始,因工作原因辗转奔波于别人的城市。不是接近抵达的疲惫,就是即将离开的愁绪,一直在路上的感觉。虽然见到了古城西安开得正好的迎春花儿,看过秦淮河边喧嚣华丽的夜色,尝过原汁原味儿的北京老冰棍儿,但自始至终心里都异常清楚,那个端着相机跑采访的人不是我,和别人结伴看景的那个人不是我,完全被工作程序化了的人也不是我,那个在西安街头淋雨在重庆北站广场飞奔在成都故意迷路在北京想就此远走的人才是真的我。所幸,无论走到哪里,我都可以确保那个真实的我寸步不离,陪我聊天做梦发呆幻想更远的远方。“远方”这个词,始终在藏我最隐秘的文件夹里,尽管我不知道它到底在哪里。西安时,去过较远的一个民俗博物馆参观。工作间隙一个人跑至门外闲逛,竟看到“终南山”字样。打听后得知,面前的山就是隐居了很多人的终南山。心里立时有了冲动,想时间若再早点且能自己支配的话,真的可以进山去看看。若再有幸碰到闲置的小院儿,就住下来也说不定,恐惧和担忧虽然肯定是有的,也未知能拿什么填饱肚子再去林间寻求诗情画意和宁静,但那一瞬间真的很冲动。还好只是冲动而已,并没有不辞而别付诸行动。也许,它还不完全是我心目中的那个远方,还不至让我生出义无反顾的决绝。而让我真正想留下来不走的,是我故意迷过路的成都。那里大片大片的绿,和城市所表现出来的慢节奏,都让我心动。市郊寻处小院儿,布置成最简朴的茶屋,每日三五个人光顾着,不至太冷清或太热闹,眼前的花草不分四季的绿着、踏实下来的灵魂不问世事地静着,不必去顾及窗外的白云苍狗,这才是我心里最想要的生活。
这一年,文字依旧写得不紧不慢,但它仍然是我取暖和松绑最好的方式。书也读得不多,闲时翻几页,也是由着内心的喜好程度。一切都很符合一个胸无大志的人惯有的节奏。写出来的文字,一部分藏着,另有一些贴在博客里,还是很少给外面寄。近年底时,意外拿到一个征文三等奖,有点无心插柳却成荫的味道。又得了个《格桑花》散文年度奖,也有小小的欣慰。倘若得不到这些鼓励,我还是会认真地对待心里长出的那些文字,因为写作过程中它们已经给了我足够的快乐。还有音乐,钟情的一如继往地钟情着。听得最多的,还是石进,固执而念旧。年初,雪还未融干净的时候,曾去过两趟羚城乐器行,想学学二胡或古筝。起这个念头,只是想空闲时哄自己玩玩,并不指望要高山流水遇知音(很多时候你连自己都读不懂,又怎能奢望别人来懂?)其实钢琴也不错,一直都喜欢。但顾虑万一不小心学会了又搬不回家里,只好屏蔽钢琴选择了古筝。学费和课时安排都了解妥当时,却没能在规定的时间去报名。后来,街头碰到乐器行老师时问我:怎么没来报名?都开课一个月了。我说:等忙过这一阵就来。然后低头匆忙走开。我要怎么说才能给他解释清楚一只旋转的陀螺的无奈?我怕我一急,还会说出学费太高这样的混账话来。人家经营的可是高雅艺术,怎好用金钱去衡量呢。
说的话越来越少,因为越来越喜欢一个人呆着。灰心或者快乐,都只习惯独自面对自己。许是越来越觉得人与人之间沟通的艰难和语言的苍白。说出去的话若真是泼出去的水,在能懂且愿懂你的人那里,定能生出无限蓬勃的绿。对方要诚心装傻,你再说下去就是你的天真了。天真的人,总是容易被生活的薄凉所辜负。
岁尾的羚城一如年年冬天那样,无论从哪里街道走出去,头顶都是接近透明的蓝。蓝得让人心里发空,想逃,或找个地方躲起来。但是,黄昏里披着这样干净的蓝,走遍所有的书店寻找木心,真的是一件很温暖的事。那样的温暖,就像读到他的诗“另一些人,扮演你入我梦中/哪有你,你这样好/哪有你,这样你”时惊心动魄的暖,从手指一直暖到心底深处的暖。暖到人泪流满面,却哭不出一丁点声儿来。
像这样温暖的诗,像流过的那些泪,像一些不愿舍弃的美好,都不会被风带走。因为它们都被称作回忆。故而风来时,我无须再去担心和惧怕。
感谢2015,容我光阴虚度,让我遇见自己。
期待2016,许我保留未曾消失的天真,继续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