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人命贱,百品素菜中唯独钟情于豆腐,不管是凉拌还是煎烤煮炖,我都百吃不厌,以至于小时候奶奶常说:“这娃爱吃豆腐,长大了给娶个‘豆腐西施’做娘子。”
豆腐虽好吃,但儿时家里穷,也只有逢年过节或来了重要客人时才用豆腐打牙祭。那时,能吃上一次豆腐是十分幸福的一件事。
在我的记忆里,每年春节前,村里的豆腐坊是最热闹的地方,在那里看大人磨豆腐也是最有趣的事情。天不亮,父亲就担着提前泡好的黄豆去排队,随着石磨“吱呀、吱呀”的转动,乳白的豆汁像鲜牛奶一样顺着磨盘流入木桶。父亲把磨好的豆浆担回家里,再经过过滤、煮沸、点浆,整个屋子就充满了豆香。这时,母亲就先给我们每人舀一碗香喷喷的豆花,再撒上些葱花韭菜,浇上辣椒油,芥末汁,芝麻酱等作料,最好还有碎碎的蒜粒,稍稍搅拌一下,一勺勺嫩滑若脂,细腻如丝的豆腐入口,嚼起来是那么喷香而筋道,咽之清爽,着实解馋。再喝上那么两口热豆腐水,浓浓的豆香,立马涌上喉头,一个香嗝,打得你心都醉了,那味道,至今都回味无穷。
考上师范后,学校每顿饭有“老三样”供学生选择,咸萝卜每份两毛钱、洋芋烩豆腐三毛钱、白菜炒肉五毛钱。每天开饭时,我都争先恐后地去排队,目的是抢到一份洋芋烩豆腐。顿顿能吃上豆腐,对我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因为我知道,当时,家里人一年吃豆腐的次数也不多。
后来参加工作后,才知道,老家正宁的老豆腐也很有名气。“来过正宁,没吃过正宁老豆腐,你就白到正宁了。”每当招待外来的客人和朋友,正宁人就会把家乡的豆腐炫耀一番。远方来客,都以品尝正宁豆腐为佳趣。
正宁老豆腐有悠久的历史,始创年代有待考证。相传八仙之一的张果老是正宁罗川人。一次,他想去看看木工鼻祖鲁班,但一时不知带什么作见面礼好,他看见自己案头的豆腐,心想,带一块自家做的豆腐去,鲁班一定喜欢,但怎么带?他想,人都说“马尾穿豆腐——提不起来”,我偏要用马尾提着去。于是,他从毛驴尾巴上揪下来几根长尾毛,穿过一块豆腐提在手里,竟然提了起来。他坐在毛驴背上,一手抓缰绳,一手提豆腐,来到了鲁班门前,鲁班一见,惊得目瞪口呆……
传说归传说,正宁豆腐的劲道的确名不虚传。正宁豆腐看起来白嫩若脂,有韧性;吃起来清爽滑嫩,柔中含刚,宜于烩炒;翻卷不碎,入汤不烂,千煮不变形,万炖不会化,极易做烩炖之菜品。
正宁地下水质清冽甘醇,含有丰富的钙、铁、镁等矿物质,非常适合豆腐加工。正宁的黄豆富含铁、磷脂、纤维素和植物雌激素,与正宁的水配合加工豆腐,可谓造化使然。而且,正宁豆腐是用黄豆完全蛋白制作,不提豆衣(豆浆煮熟以后,浆面凝结的豆油、就像蜂蜜中的蜂王浆一样珍贵),豆香纯正,味道独特,营养丰富。
我一直认为,豆腐是水命的,它一生与水相依,既有水的坚韧,又有水的温柔,而且水乳交融味最长。它好看,白白净净,清清淡淡,如女人一样温柔细腻;它好吃,润滑爽口,老幼皆宜,浓厚的醇香与其温润细腻相得益彰;它好德,心肠太软,质朴敦厚,在赴汤蹈火的时候却方方正正面不改色,颇有风骨;它随和,既能出入于寻常百姓之家,也能跻身于高档酒楼之内,有一种日日依偎、夜夜厮守的亲切。
如今,对我而言,豆腐已经不单单是一种食物,一道素菜,更多的是家乡的一种符号,一份来自故乡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