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五谷生百病,真是说得太到位了。人世间,没有人百病不侵,更无人能享受长寿不终。
生病了,就得去医院治疗。无疑,医院是生命的维修站,医院也是人生的一个节点……总之,医院更是一个难以言说的地方。
一
因为距离的问题,最主要的还是为了来去方便,很多人上医院,都是选择开车的。殊不知,在医院停车,真的不容易哟。
一座投入使用不到十年的医科大学附属医院,规模宏大,设施齐全,地上地下,有好几个可容纳三千多个停车位的停车场,并且采用最先进的数字化管理,进出、交费均是自动的,极为方便、快捷。
但是,车辆进出依旧困难。医院东西南三面有四个进出的大门,早上八点还不到,要求进场的汽车己经排成了长龙。我赶到南二门时,长龙的尾巴,已拖到门外的主干道与另一条道路的交叉口。我只得顺位跟进,没两分钟,从倒车镜里可以看到,已有车在我的后面排上了。
中国特色,到哪儿人都多,排队是常事。可是,排了几分钟,这队却不动,就像是锲入的钉子,窂固得很。我着急,别人也着急,有人摁喇叭,有人将头伸出车窗外,要看个端霓。当然,这一切都是徒劳的,任你怎么着急,不动就是不动。
好不容易动了,却动得跟蚂蚁似的,如同蹒跚学步的娃娃,是在一步一步的挪哩。怪了,门前还是个漫坡,要向上攀爬。车子挪动,还真的不容易掌握,不加油门,光靠发动机的带速,显然不行。加油门吧,掌握不好,车子前进的速度快了,若制动不及时,容易“追尾”。
看到门杆抬起,知道是该我进入场了。驶入不过五十米,便是分道口。道口中心,赫然站着跟保安似的车库管理人员,嘴里吹着哨子,一只手臂伸向一个去处。不过,这个去处不是左右两边的停车场,而是医院的纵深处。
不管是什么原因,到哪得服从哪儿的管,只能按照他的指示前进。可以行进的路,是医院内部的循环道,很窄,差不多两个车道的宽度,中间却放置了隔离桩,若不小心,便会碰到道边的行人。
一直向前走,又到了一个分道处,还是一个车库管理人员站在那儿,手臂直直的伸着,指向左方。而前方和右方也是停车场,却不让进。
无法,只得向左前方拐进。继续走了大约一百多米吧,看不到哪里有停车场。路边到是看见了两个地下停车场的入口,却立着醒目的标牌:“职工车辆专用,外车不得入内。”我的车还在向前挺进着,而且是条长龙。不过,有一点是清楚的,门口既然放我进来了,那就一定有地方停。
终于,又到了一个交叉口,同样站着一位车库管理人员,只是不再吹哨子了,而是一只手向我招了招,另一只手指向一个地方。我顺着他指引的方向,慢慢地靠进。原来,食堂大门边的一个角落处,垃圾桶的一侧,有一块空地。我明白了,这就是我的车位。虽然,不是正常的停车场,但能够安放我的座驾,便也是各得其所了。正如一句俗话说的:停哪儿不是停!
几年前,我的大孙子还小,偶尔有个感冒发烧什么的,便光顾这家医院。停车场跟现在差不多,车位绰绰有余。而且,没有人管理,停车也是免费的。现在呢,当然是收费了。停车场的出入口处,挂着收费的牌子,说:十分钟内免费。超过十分钟,每小时四元。一次停车,累计达二十元,算一天,不再增加收费。也就是说,停一天,不挪动,二十元。
住院病人家属的车,有优惠。具体怎么优惠,需要办理相关手续。我是在医院陪护太太的,停车不是一两天的事,停车费自然是要考虑的。
于是,我去车库办公室咨询。人家说了:只要是病人陪护者的车,都可以办理优惠,凭医院住院证明即可。
我问:“怎么优惠?”
对方说:“一天十元,一次性办五天。交五十元,就可以停五天。但是,一天只能出入一次。”说得铿锵有力,不容讨价还价。
我愣了一下。一次办五天,五十元到是不多,可一天只能出入一次。
我随口问道:“出入两次怎么算?”
“算两天!”对方头都没抬,很干脆的回答了我的问题。
呵呵,真是老话说的好:只有错买的,没有错卖的。商人精着呢。
尽管有“医保”,绝大部分的支出可以报销,但患者家属依旧要承担一部分的医疗费用。停车费,看起来不起眼,但几天累计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花销哩。
干脆,我不开车了,骑单行。好在,单车停放是不收费的。只不过,现在是冬天,尤其是早晨骑车,还真的有些冷。但是,戴上帽子、手套,衣服穿厚点,也就解决了。
问题是,骑车也有麻烦。医院所占用的地方,除了建筑外,还有一些点缀似的绿化,其它的均是停车位。唯独,只有两个地方能停摩托车、电瓶车、单车。却也怪了,几乎全是摩托车、电瓶车,单车很少。因此,来了一两辆单车,简直无处可以栖身,只能挤在缝隙中,进出都是困难重重。仅仅是这样,也无所谓。偏偏是摩托车、电瓶车欺生,占有了广大的位置,还动不动就将单车撞倒在地,不是龙头歪了,就是刹车脱位,甚至轮胎的气都被人给放了。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
仔细想想,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前一段,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共享单车,成为一时风景,也成为一时的灾难。忽然间,不知道是谁规定的,各单位、各小区皆拒绝共享单车进入。此刻,医院里不见共享单车,自备单车也很少,且不被“尊重”,也就不足为奇了。
二
俗话说:民以食为天。在医院里,无论是病人,还是陪护的家属,都是要吃饭的。医院自然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专门建了一座六层的大楼,作食堂用,还命名为“就餐服务中心”,不能说不重视。
医院的就餐,是分档次设置的。对患者,实行“包伙制”。每人每天三餐,十五元,饭菜由服务中心设计、搭配,并装盒,按时送到病房。可是,实际操作起来,总有些不尽人意。比如,饭菜的搭配上,只考虑饭,而少菜。而且,菜的品种单一,每顿,最多两样,量也少得可怜。最让人不能接受的,是菜一律偏咸。医院对患者的瞩托上,明明写着:低盐、低脂。医院的“就餐服务中心”怎么就不执行呢?最令人不能忍受的,是送餐不准时。有时,中午不到十一点,还不是吃饭的时候,饭己送来了。而这个时候,很多患者正在做各种检查,病房里没人,饭没人拿,便被带走了。有时,又送得很迟,明明是该吃饭的时候了,饭却迟迟不来,任你心急似火,望眼欲穿,就是不来,你能怎么着!
就餐服务中心,至少有两层楼,是用餐的大厅。当然,这样广阔的地方,是供陪护患者的家属们使用的。问题是,这里的卫生状况怎么样,难说。这饭菜的价格,要比市面上贵了很多。一小碗大白菜,要价是八元。一小碟豆腐,要十三元。一碗白米稀饭,居然要两元,装稀饭的那个塑料碗还要另收一元。
据说,住院部的三号楼、七号楼的二三层处,还有两个食堂,是对医院的医护人员开放的。不过,不是医院内部的人,去就餐也可以,只要有钱都可以吃饭。但是,我没有去过。既然是医院内部的食堂,我们就别去给人家添麻烦了。有饭吃,能吃饱,不就行了吗。
三
医院的住院区域,应是静的。在医院的墙壁上,走廊上,到处都能看到一个很大的字:静。有些地方,还能看到一个大牌牌,上面画着上下两片嘴唇,一根手指横在其间。地球人都懂:嘘,别说话!
可是,这医院里,就如同超市、餐馆一样,喧闹得很。我家的那位因为眩晕,住进了心血管内科。经过几天的检查,确定心、脑血管方面的动脉流通基本正常,没有引起眩晕的征兆。医生认为,若颈椎问题,或有其它方面的病变,也都会引起眩晕。
我们是带着问题来医院的,自然不想再带着问题回家。于是,不出院,转科室,到“康复运动科”再继续治疗。
俗话说:眼见为真,耳听为实。真是的,如今都怎么了?需要进行康复治疗的人特别的多。康复科两个病区,早已人满为患,走廊上都住了人。因此,转科可以,没有病床,是等床位呢?还是先加床,住走廊。
太太是心脏病患者,睡眠不好,若是在走廊上睡觉,肯定是不行的,只能等了。然而,心内科一天内居然摧了三四次,要求快一点转科,要么就办理出院。软磨硬抗,拖到了第二天,感觉是拖不过去了,便无可奈何的接受了康复科加床住走廓的安排。
所谓的康复治疗,一半是医疗,一半是运动。患者在用药,或相关的手术等医治的同时,白天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各种器械上做运动。晚上呢,一般在八点钟以后,便走出病房,在走廊上运动。有拍手、扶腰、摸脑袋的。有架着拐扙,练习走路的。还有人坐在轮骑上,做各种姿式的运动。总之,走廊成了运动场。静,只是写给别人看的。运动的人,以不同的姿态,不同的方式,不同的特点,发出各色各样的声音,使得走廊瞬间变成了表演的舞台。其嘈杂、其震撼、其无序……
这样的地方,怎么能安放一张床。怎么能让患有心脑血管疾病,睡觉有障碍的人休息呢?
有道是屋漏偏逢连阴雨。要求加床住走廊的还不止我家的那一位,在我们之后,又连续加了两个床位。故此,三四个床位有序的排在了一起。
我家的那位,只是偶尔犯晕,其它问题不明显,生活可以自理。所以,晚上我不在医院陪护,让她自已料理自已。
她隔壁的一位,是个年轻的女患者,因腿部受伤来住院。不严重,能走路,也是可以料理自已的。可是,她的丈夫,还是要来陪护。一张小小的病床睡两个人,实在有些困难。不过,人家不在乎,照睡不误。
问题是这陪护的小伙子,像是多少天没睡觉了,头一挨床,就睡着了。而且,一睡就打呼噜。据我家的那位说,那打呼噜的声音、方式,是从未听到过的,就跟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那声惊雷似的,几声沉闷,几声清脆,又夹杂着几声拖沓。沉闷的,如同山谷里的鼓声,听不见落点,却有着不尽的回应。清脆的,好似劈开了亘古的山峦,声震环宁,惊起了四海的万顷波涛。那拖沓的声音,是在一声一声的此起彼伏中运动着的,当一声“此起”了,等待着“彼伏”的时候,却生生的中断了。打呼噜的人,可能没有什么感觉。可是,听着的人,心都悬着,纠着,就怕那一口气接不上了……一秒、两秒、三秒……终于听到“彼伏”了。心从高山之巅,一下子滑落到了万丈深渊之底。纵然,心还在腹腔里,可这心几乎要碎了,要干了,一丝血脉都没了。
本来,还在走廊上运动着的,住在病房里的那些人,都不约而同的回到病房里,关紧了门,再也不出来了。
护士站值班的两个护士,瞅着他,惊叹道:“我的天啦,这是打呼噜吗?”有一个护士过去推了他一下,他翻了个身,依旧睡去,依旧打着呼噜。
护士们不再管他了。那里完全成了他的领地,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了!
这是走廊,这是医院?好好的人,都能吓出个好呆来。而我家的那位,是个心脑血管方面有疾病的人,能惊受得了这样的“震撼?她不能入睡,到是其次。要命的,是心脏承受不了这样的“此起彼伏”。眼晴不能睁,耳朵不能闭。但是,这里已经是一个几乎被封闭起来的空间,顽强与羸弱,坚持与罢休,等等,都累积在一起,躲不开,赖不掉,是生命与荒唐、野蛮、无聊在抗争,在……
天还没有亮,她实在坚持不下去了,给我打了个电话,使我从睡梦中惊醒!
还能住院吗?若再住下去,恐怕病没有治好,命却丢给医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