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因要去办事回到故乡所在的县城——秦安。正值炎夏,一阵雷雨过后,水汽在远远的山腰凝成一团团轻纱似的薄雾,飘飘渺渺的荡来荡去,让这粗狂的黄土高原显出几分的妖娆妩媚。
说实话,这些年随着对故乡的了解,我羞愧自己的浅薄,无论从人们代代相传的“羲里娲乡”,还是八千年前人类活动遗址——大地湾的发掘推断,秦安曾经是气候宜人,水草丰美的人类繁衍生息的宝地,远古华夏文明就发祥于西北这片现在看来干旱贫瘠的大地上。
迎着雨后的阳光,空气中流动着一股夹杂着泥土、青草、瓜果的自然甜润气息。号称“瓜果之乡”的秦安,自古便有“天有王母蟠桃,地有秦安蜜桃”至于秦安苹果、秦安花椒更是享誉中外。近年由于大力发展各类经济作物,周遭原本光秃秃的山峦因绿意葱茏的果树而丰腴了许多、乡亲们的口袋也因累累的硕果而饱满了起来、我的内心也因家乡的富裕而日益骄傲。原来所谓的浅淡,缘是羞于提及的贫困、所谓的苍白缘于对她殷切的期望。
县城不大,最适合闲闲散散的随意行走,前后鼻音不分的嘤嘤秦语竟比父亲母亲平日所说要婉转柔和。父母亲在外几十年,虽乡音难改,因少了语言环境,多少还是走了些腔调。
秦安人自古擅经商,又深处内陆,语言变革较少,方言中保留了大量古语,细听真是率直酣畅。遗憾的是秦安方言的流传主要用于交流和贸易,文字记录有限。更多的年轻人已说着流利的普通话,我在想,不知随着时间的流逝,秦安方言会不会面临失传的危机呢?
从所住宾馆大地湾印象不过三十分钟便到了上关明清一条街,阳光西斜,太阳的脸红彤彤的像涂了厚厚的胭脂,光芒依旧,却不再眩目,羞羞答答的宛如头顶红盖头的新娘。站在街口向里探望,此时整个老街在玫瑰色的光晕中古色古香。迎面扑来的一股古老、厚重、淳朴的气息。一条宽约七八米的青石板路蜿蜒而去,道路两旁林立着绛红色土木结构的各类商铺,货物五花八门,尽显生活百态。寻货、讨价、还价、拉家长……前开店后住宅的典型明清风格使整个古街嘈杂却无聒噪之感,不矫揉不造作的浓厚民俗情调让人不得不感叹着秦安商业的发达和人文环境的深厚与闲适惬意。
走惯了光滑的地板砖,如今踩在这灰色的石板路上,高跟鞋叩击石板的清脆响声能否惊醒沉睡百年的岁月呢?承载过历史的注定少不了呆板、保守。宽廊、飞檐、明柱、雕花、斗拱、石阶……这些明清风格的物什在简洁、明朗、清新的现代建筑面前有点拘束和黯然。拘谨、黯然中安然敦厚的沉淀着辉煌、苦难,任时光流转,它只管铭记,见证曾经的大喜大悲,大起大落,因为它早看清了前尘往事。
夕阳已完全西沉,古街因一片橘黄色光霭的笼罩而显神秘,余晖斑驳了墙上的字画和架上的坛坛罐罐,我的意识渐行渐远。店主略带沙哑的声音缓缓的撞击着我的耳膜,如陈旧苍老的留声机上转动着封存了太久的老唱片,针尖划过唱片的沙沙摩擦声让那些古音古韵浸入心灵。繁荣后的沉静清浅了时光的蹉跎,寂寞着岁月的孤独,也许恢宏与高贵只有孤独与寂寞才孕育得起吧。青白的炊烟从商铺后的屋顶袅袅升起,不一会儿,古街便荡漾着温暖纯朴的生活味道,古老也好,现代也罢,人民的生活在一代代的沉积中延续、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