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深,叶落,霜寒,归雁齐鸣。蓦然想起,家乡的芦花又开了,沟渠河岸边那些随风飘逸的芦花犹如系着崭新头巾的少女,风姿绰约,让人耳边响起上古的诗句,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家乡人们通俗地称芦花为毛樱花,有时直接简称为毛花,给人一种毛绒绒的温暖感觉,亲切朴实而又贴切。芦苇经过春夏秋三季的生长,到得秋末冬初之际,脱掉一声碧绿的戎装,头上顶着飘逸如诗的芦花,昭告人们冬天已经来临。芦花不是作为观赏类花卉而盛开的,它甚至也不像是花,没有娇贵与馨香,有的则是漫天遍野一种恢宏的气势。在深秋天地山川黯淡的背景下,展示一种洁白与脱俗。
以前在家乡,即将成熟的芦花被勤劳的人们用剪刀剪下来,放在太阳下晒干,然后将花絮与茎一分为二,花絮用来做枕头,柔软舒适;而茎可以用来扎成扫帚,扫尽天下尘埃。芦花由于具有很好的保暖性,人们在冬天用它来御寒。芦花塞在鞋里,可以当成鞋垫,既保暖又吸汗,因为比较经济,更换起来也不心疼,比布做的鞋垫更受欢迎。如果铺在睡觉的席子下面,夜间凉气也上不来,而且天然环保,不含化学成分,比起那些海绵、纤维毛毡之类好多了。
芦花最大的用途是编织鞋子,麻绳作茎,然后把芦花撕成一缕缕,用锤子把硬茎的根部砸软,掺以布条,一根一根紧挨着编起来,最后再把麻绳的尾端打散,用来收口,最后缝上沿口布。这样一双暖和而漂亮的鞋子就做成了。这种鞋有个俗气的名字叫做毛窝,后来由于底部防水性能不是太好,穿着穿着,鞋底就会进水,而且很容易磨破。于是人们加以改良。一块鞋样的木板,下面钉有两齿,高约寸半,这样防水防磨就没有问题了。底子做好以后,再在木板边缘均匀地钻上孔,串以细麻绳,再用芦花编织,称为木屐。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人们穿不起皮鞋,因此木屐非常盛行,不仅农村人穿,城里人也很喜欢。木屐需求量很大,渐渐形成产业。在冬天来临之际,乡村里有很多专门制木屐的人家,男人负责将木板裁成鞋底,然后钉上齿,再钻上孔;而女人则围一件围裙,坐在门当里,边晒太阳,边编木屐,一天下来,手快的可以编个几十双,然后拿到集市上去卖,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那时,家乡几乎每个人都有一双木屐,我就是穿着木屐长大的,不管上学、走亲戚还是去赶集,都穿着木屐,因为穿熟悉了,腾挪跳跃全都不受影响。伙伴们一路走来,发出哒哒哒的响声,节奏感很强,响彻在乡间的大路小径,家前屋后,自有一番村调野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