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卷一六一
[说明]一段《十五贯》的戏剧故事,使况钟成为妇孺皆知的清官。而历史上的况钟,也并不亚于戏剧中的况钟,他出身吏员,深知官场的积弊,为官后奖善惩恶,被百姓奉之若神。他任苏州知府十二年,“刚正廉洁,孜孜爱民,前后守苏者莫能及。”他死后,苏州吏民相聚哭悼,为他立祠祭礼。况钟任职苏州时,正值宣德(1426—1435)、正统(1436—1449)间,这是明初经洪武(1368—1398)、永乐(1403—1424)两朝严治之后,政治、经济上的一个相对宽松时期,国家从政治、经济的绝对集中造成的国富民穷向藏富于民转变。应该说,况钟在治苏州期间,在巡抚周忱的支持下,十分突出地执行这一方针,并且取得了成效。史书中说他是“所谓承宣德化,为天子分忧者。”而他之所以能够做到这一点,与他的刚正廉洁是分不开的。
况钟,字伯律,是江西靖安人。起初为尚书吕震属吏,吕震对他才能感到惊异,推荐授予他仪制司主事之官,后又升为郎中。宣德五年,明宣宗因为感到各地郡守大多不能称职,又正逢苏州等九府缺少知府,这九府都是重要难治之地;于是命令六部及都察院大臣推荐属下廉正有能力的官吏补各府之缺。况钟得到尚书蹇义、胡氵荧等人举荐,升任苏州知府,宣宗特踢诰敕而派遣他前往。苏州地区赋役繁重,豪强猾吏舞文弄墨以奸求利,是号称最难治之地。况钟乘驿站车马来到苏州府。他开始处理事务时,群吏围立在四周请他写下判犊。况钟装作不懂,向左右请教询问,一切按照属吏们的意图去办。群吏大喜,说知府昏暗好欺骗。过了三天,况钟召集群吏责问他们道:“前某件事应该办,你们阻止我;某件事不该办,你们强让我去作,你们这群人,舞文弄墨已久,罪该处死。”当即下令打死几人,将属僚中贪赃暴虐庸暗懦弱的全都罢斥,全府上下大为震动,全都奉法行事。况钟于是蠲免烦荷之征,定立教民条文,事情有不便于民的,即上书朝廷讲明。清军御史李立在匈补军户时为政暴虐,府同知张徽秉承李立的心思,动辄用酷刑压制平民改配军籍。况钟上疏奏免一百六十人,只役及本人的一千二百四十人。苏州府属县拖欠的赋税共四年未收齐,总计七百六十余万石。况钟请求适当改为征钞,被户部部议时否决,但从此后颇有所蠲免和减征。况钟又曾上言:“近来奉诏召募百姓租种官民荒田,官田按照民田科则征收,没有人种的田地则免除赋税额。昆山等县百姓因为死亡、迁徙、从军而除掉户籍的,共三万三千四百余户,所遗留的官田二千九百八十余顷,应当减去赋税十四万九千余石。其他官田被海水淹没的,赋税额却依然存在,应当都按照诏书的规定办理。臣所管辖的七县,共计秋粮二百七十七万九千多石。其中民因征粮仅十五万三千余石,而官田征收税粮就多达二百六十二万五千余石,有的田地一亩征收达三石之多,轻重不均到这样程度。洪武、永乐年间,下令给北方各驿站出马役,前后四百多匹,定期三年发遣回还,如今已经三十余年了。马死就要补充,没有完休之时。工部征收三梭阔布八百匹,浙江十一府只征百匹,而苏州一府就征达七百匹,请求敕令有关机构处理。”宣宗都予以批准。当时,多次下诏减轻苏州、松江的重赋。况钟和巡抚周忱精心计划,奏免赋税七十余万石。凡是周忱所推行的善政,况钟都协助大力办成。所积累的济农仓存粟每年有几十万石,用来振济灾荒之外,还用来代交民间杂办赋役和拖欠的租赋。况钟为政,纤悉而且诗给况钟,况钟想要推荐他,有人写了匿名书信诋毁邹亮,况钟说道:“这是想让我更快地帮邹亮成名。”当即奏明朝廷,朝廷召授邹亮吏、刑二部司务,后升任御史。当初况钟为吏员时,吴江人平思忠也由吏员起家,任吏部司务,对况钟有恩。到这时候况钟多次请见,对待他礼节非常恭敬,并且让他的两个儿子到自己属下作事,说:“并非我没有仆役,这是想借此报答您。”平思忠家素来贫寒,从来不靠旧交情而有所请托。人们称赞他们两人都是贤德之人。况钟曾遭母丧,府中百姓前往朝廷请求他留任,朝廷为此下诏命他戴孝起复留任。正统六年,况钟任期已满应当升迁,府中百姓二万余人,前往巡按御史张文昌投诉,请求让况钟继续任职。英宗下诏进况钟食正三品俸禄,仍然留任知府。次年十二月,况钟死于任上。苏州府吏民相聚哭悼,为他立祠致祭。况钟刚正廉洁,孜孜爱民,在他前后任苏州知府的都不能象他一样。况钟死后李从智、朱胜相继为苏州知府,也都是奉敕书行事,但是敕书中信用倚靠的程度都赶不上况钟了。(江丽 译)
[原文]
况钟,字伯律,靖安人。初以吏事尚书吕震,奇其才,荐授仪制司主事。迁郎中。宣德五年,帝以郡守多不称职,会苏州等九府缺,皆雄剧地,命部、院臣举其属之廉能者补之。钟用尚书蹇义、胡濙等荐,擢知苏州,赐敕以遣之。苏州赋役繁重,豪猾舞文为奸利,最号难治。钟乘传至府。初视事,群吏环立请判牒。钟佯不省,左右顾问,惟吏所欲行止。吏大喜,谓太守暗,易欺。越三日,召诘之曰:“前某事宜行,若止我;某事宜止,若强我行;若辈舞文久,罪当死。”立捶杀数人,尽斥属僚之贪虐庸懦者。一府大震,皆奉法。钟乃蠲烦苛,立条教,事不便民者,立上书言之。清军御史李立勾军暴,同知张徽承风指,动以酷刑抑配平人。钟疏免百六十人,役止终本身者千二百四十人。属县逋赋四年,凡七百六十余万石。钟请量折以钞,为部议所格,然自是颇蠲减。又言:“近奉诏募人佃官民荒田,官田准民田起科,无人种者除赋额。昆山诸县民以死徙从军除籍者,凡三万三千四百余户,所遗官田二千九百八十余顷,应减税十四万九千余石。其他官田没海者,赋额犹存,宜皆如诏书从事。臣所领七县,秋粮二百七十七万九千石有奇。其中民粮止十五万三千余石,而官粮乃至二百六十二万五千余石,有亩征至三石者,轻重不均如此。洪、永间,令出马役于北方诸驿,前后四百余匹,期三岁遣还,今已三十余岁矣。马死则补,未有休时。工部征三梭阔布八百匹,浙江十一府止百匹,而苏州乃至七百,乞敕所司处置。”帝悉报许。当是时,屡诏减苏、松重赋。钟与巡抚周忱悉心计画,奏免七十余万石。凡忱所行善政,钟皆协力成之。所积济农仓粟岁数十万石,振荒之外,以代民间杂办及逋租。其为政,韱悉周密。尝置二簿识民善恶,以行劝惩。又置通关勘合簿,防出纳奸伪。置纲运簿,防运夫侵盗。置馆夫簿,防非理需求。兴利除害,不遗余力。锄豪强,植良善,民奉之若神。先是,中使织造采办及购花木禽鸟者踵至。郡佐以下,动遭笞缚。而卫所将卒,时凌虐小民。钟在,敛迹不敢肆。虽上官及他省吏过其地者,咸心惮之。钟虽起刀笔,然重学校,礼文儒,单门寒士多见振赡。有邹亮者,献诗于钟。钟欲荐之,或为匿名书毁亮。钟曰:“是欲我速成亮名耳。”立奏之朝。召授吏、刑二部司务。迁御史。初,钟为吏时,吴江平思忠亦以吏起家,为吏部司务,遇钟有恩。至是钟数延见,执礼甚恭,且令二子给侍,曰:“非无仆隶,欲籍是报公耳。”思忠家素贫,未尝缘故谊有所干。人两贤之。钟尝丁母忧,郡民诣阙乞留。诏起复。正统六年,秩满当迁,部民二万余人,走诉巡按御史张文昌,乞再任。诏进正三品俸,仍视府事。明年十二月卒于官。吏民聚哭,为立祠。钟刚正廉洁,孜孜爱民,前后守苏者莫能及。钟之后李从智、硃胜相继知苏州,咸奉敕从事,然敕书委寄不如钟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