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黄天霸等人一齐回至泰安栈,李七侯将上项的事说了一遍。七侯道:“我等且进来问一问大人,到关王庙的时节,见了和尚是什么光景,然后就明白了。”当下天霸即至里间,先给施公请安,然后问道:“大人今日到关王庙曾遇见和尚吗?还有什么形迹可疑之处?”施公见问,便将如何评诗,如何讽刺,无量如何怒形于色,只碍着黄宜伯、吴幼山不便翻脸,只辩两句。后来又用言话驳斥了一番,和尚无言可对,及至临行时,又如何约于明日再去的话,细说了一遍。天霸道:“似此看来,那和尚并无什么恶处了。”施公道:“外面虽如此,只见面色不善,两眼的婬光,灼灼射人。本部堂讽他的时分,偷眼瞧见他,实在有心虚之处。本部堂也因那和尚似非善类,所以借口回来。若留恋在彼,难保无意外之事。”天霸道:“大人还遇见什么和尚吗?”施公被这句话一问,猛然提醒,说道:“本部堂在先进庙时,只不过有一个小沙弥,后来出庙门的时节,见迎面又来一个和尚;这和尚也非善种的样子,将本部堂瞄了一眼,他随后就进庙去了。”天霸道:“大人幸亏回来,不然恐又要为他所算了。”施公道:“贤弟何以见得?”天霸就将李七侯遇见和尚跟随施公背后,关小西等看见,和尚进城的话说了一遍,因道:“大人明日可不要去吧。”施公道: “本部堂也不过那般说,本也不去了。蛮拟明日想令贤弟前去再探一番。”天霸道:“这倒使得。”说罢即便退出,却好店小二送进晚饭,大家便饱餐一顿,然后就各去安寝。
再说智能将施公住处看在眼内,当下便找智明、智亮商谈,可巧智明、智亮从城外进来。智能便暗暗地递了消息,于是三个贼秃一起走到僻静处所。智能与智明、智亮商议道:“如今施不全这赃官的住处,是打听明了,但不知二位师兄,如何办法。”智明道:“且待三更时分,咱与智亮同去,定将这个赃官刺死便了。”智能道:“依小弟的愚见,三更迟了,施不全他左右保护人多。常闻人说,他们每夜到二更过后,便分班保护,为的是有备无患。若至彼时再去,万一被人看见,虽不致于给他拿住,于事究无益了。不若趁他们未上班的时节,给他毫无准备,于事或者有济。好在你二位身轻似燕,不似小弟这笨汉,不能上高。二位师兄以为如何?”智亮道:“这个法儿,倒也甚好。”说罢去街市上寻了一个小饭店,三人用饱酒饭,就在饭店内稍行歇息。
约至二更将到了,街坊上少人来往,智明、智亮、智能三个贼秃,便出了饭店,走奔泰安栈而来,到了客寓门首照壁后面,三个贼秃,拣那黑处站立。智明、智亮便将外衣脱去,交 智能拿着,向他说道:“贤弟,你就在门外巡风,若有人出来,只要看准了是施不全手下的人,便用刀去砍。”智能答应。当下智明、智亮各带了兵刃,绕出照壁,直奔泰安栈而去。走到泰安栈后面,两个贼秃便一蹿身,皆上了屋面。于是蹑足潜踪,各处寻找了一会,不知他住在那里,忽然见后院内有个人影一晃,智亮瞥眼看见,登时一晃身,也就跳下屋去,跟着人影儿蹑足潜踪,跟随下去,再一细看,原来是店小二打扮,前去登厕。智亮远远观哨,见那店小二进了厕所,才将裤子褪下来,智亮一手提刀,一蹿身蹿到厕所,将手中刀即在小二面上一晃。小二只一吓,向后一仰,幸亏这厕坑上有木板,人不能跌陷下去。若无木板,这店小二早就吃粪了。智亮也不管他什么,当即一弯腰,将店小二提出厕所,到僻静之处,将他掷在地上。复用刀架在他项上说道:“你若喊,咱就一刀结果你的性命。咱且问你,这店内有个施不全,住在那一个屋内,你且说明,饶你狗命,若有半字虚言,咱师父的这口刀,是不留情的。”那店小二在先被他那口刀一晃,早已吓了个半死,被他提到此地,再用刀架在他项上,看官你道那小二可怕不怕吗?智亮尽管问,那小二尽管不答,原来已是吓昏过去了,智亮见他如此,复又等他醒来,然后又问。店小二说道:“求爷爷饶命!小人实不知有个什么施不全,咱店内住店客人,倒有一二十位,却没有一个姓施的。小人若有诓言,情愿千刀万剁。”智亮听说,因暗道:“我又问错了,想他是不知道,不可冤枉他。”因又问道:“你既不知道这姓施的,咱且问你,尔店内有个十不全样子的客人,住在那里?这个你该知道了。”那个客人不姓施,他姓任,这是有的,他却住在中进那上首的房间内。小人方才从那跑出来,你老要寻他,他还不曾睡呢。”智亮又问他道:“你既从他那里来,可知他在房内干什么?”小二道:“他一人在灯下观书。”智亮道:“你话可真吗?”小二道:“小人焉敢撒谎,你老不信,且请去看。”智亮闻言,满心欢喜,因道:“咱本待送你狗命,因你说出真言,饶你去吧。”说着就用刀在小二衣上割下一块衣襟,放在小二口内,使他不能声张,然后在腰间掏出麻绳把小二捆绑起来,就将他抛在一旁。然后智亮复蹿身上屋,直奔客店中进而来。
却好智明在前面屋上老等,一见智亮已来,两下一击掌,彼此心照。智亮在先,智明在后,两人便走到上首房间屋上,轻轻地由屋檐上倒挂下来,向房内去看。不看则已,这一看,把两个贼秃,只喜得心花多开了!原来施公所住的这个房间,屋檐下那六扇窗桶,只关着两旁四扇,中间两扇却是大开,所以这两个贼秃一见,心下大喜。暗道:“这真是天助我等成功了,难得这窗桶也不曾关闭,由此进去,好不便当。”虽然如此,他们不敢冒昧,惟恐是诱招,且恐施公不在房内。复探身细细看了一遍,只见房内靠东首墙壁,一张方桌,桌上点了一盏油灯,却不十二分明亮,施公坐在上面椅上,手扶着头,在那里打盹。智亮看罢,暗道:“合该这赃官要死了,窗桶既不关,又在那里打盹,咱还在这里做什么呢?”心中想罢,使一翻身跳落在地。智明见他跳下去,他也随即跳下。二人一齐跳在地上,真是个毫无声息,只见智亮看见窗门,将身一缩,一个箭步蹿到里面,就举手一刀,认定施公胸膛刺去。不知施公究竟性命如何,且看一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