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上回写到孙开华选拔卫队长,奇才异能之士层出不穷。那汉子身凌虚空,追拿金跟雕,顷刻之间,来回八十多里。这种能为,不但孙开华看了纳罕,就是一般参与选拔的奇才异能之士,也都摇头咋舌,恭维那汉子是天人,足有充当卫队长的本领。孙开华接过金眼雕,正待问那汉子的姓名、籍贯,队中忽又闪出一个人来,带着讪笑的意味说追:“费了这们大的气力,才将这一只老母鸡也似的东西抓住,算得了甚么希奇本领?”孙开华听了,不禁吃了一惊.急抬头看时,只见这人年约三十多岁,身体瘦削而长,毫没有魁硕武勇的气概,全身穿着白色衣服,也不是通常武士的装束,气宇更安闲自在,不像是要和人争夺甚么的。孙开华现出不甚高兴的脸色,问道:
“这样飞得起的本领,还算不了希奇,难道你更有希奇的本领吗?”这人笑道:“没有比他好的,也不出头说话了。”孙开华道:“你有甚么本领?要如何才显得出来呢?”这人道:“我无所不能。看老帅要显甚么,我有甚么,不拘那一项。”孙开华略想了一想,说道:“你说他追这金眼雕,费了这们大的气力,不算希奇,你能不费气力,从天空将金眼雕抓回来吗?”这人仰天笑道:
“这有何不能?”能字才说出口,孙开华已将两手一松,厉声向这人说道:“就看你的罢!”
金眼雕脱离了羁绊,两只翔膀只一扑,从这人头顶上掠过,但闻“飕”的一声,早巳冲霄高举了。这人只当没看见的,应声说道:“请瞧我的罢。”随说随举手向空中一招,煞是作怪,那金眼雕飞到空中,经不起这一招,就仿佛被这人用绳索缚住的一般,并且来不及敛翅回身,竟是一翻一仰,不由自主的扑落下来,正正的落到这人手上,这人一不捏住练条,二不抓住脚爪,自然服服贴贴的伏着,没有飞逃的意思。这人双手托住金眼雕,说道:“这不过是一点儿小玩意,也算不得甚么本领。真本领是显不出来的。”孙开华看了这情形,心里疑惑:这人会妖法,不是真实本领,口里正待说出来,那个身凌虚空追赶八十多里的汉子,巳走到这人跟前,很诚恳的作了个揖,说道:“听得江湖上的人称道,‘当今之世,只有方绍德有这种本领。’老哥莫不就是方绍德么?这人点了点头道:“见笑之至,这算不了甚么。”许多参与选拔的武士,都同声赞叹方绍德的本领,愿推为队长。孙开华当时以众武士同声推许的缘故,只得任方绍德为护卫队长,然心里仍以为手招飞鸟是妖法,不是武功。
一日,孙开华清早起来,独自走到花圃里闲步。花圃里有一口吊井,井水极深,特凿了这井为灌花用的。孙开华反操着手,缓缓的在花丛中走着,耳里忽听得“咚”、“咚”的声音。仔细听去,好像是吊桶在井里打得水响。心想:这时候有谁在这井里打水了。心里一面疑惑着,两脚一面向井边走去。才走到离井边—丈来远,就见一个浑身穿白衣服的人,面朝井口盘膝坐着,右手张开五指,向井中抓上来,放下去,井底的水,就跟着咚咚作响。孙开华虽只看见这人的背影,然就身材的模样及衣服的颜色,一望已知道是方绍德,只猜不透他无端向井抓些甚么。看他空着手,并没牵扯甚么,何以抓得井底的水咚咚作响?绝不踌躇的走到切近,方绍德回头见是孙开华,连忙停了手,立起身来请安。孙开华忙摇手止住道:“我正要看你在这里干甚么玩意,怎么把井里的水弄得这们咚咚的响?再做绐我看看。”方绍德笑道;“这没有甚么道理,闹着玩玩罢了。”
孙开华道:“照样玩几下给我看。”方绍德推却不过,随意伸手向井中一放,井中就如落下一块很重的石头,咚的一声,水珠四蹶,接着将手往上一提,井水随手向上涌起二三尺高。一放一提的接连几次,井水便越涌越高,不到十次,与磁石引铁相似,水已引到掌心了,孙开华看了诧异,问是甚么法术?方绍德摇头道:“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甚么法术。”说罢,即走开了。方绍德回房向同伙的说道:“孙开华名虽好武,实在不懂工夫,我不愿意在这里了。”同伙的也不在意,方绍德即日不辞而去,孙开华也并不觉得去了可惜。
只是这方绍德毕竟是怎样一个人物呢?说起他的来历,却真有些奇怪。相传他原是四川一个富贵人家小姐的私生子,一出娘胎就被接生的捏死了,用破衣服包裹着,教人乘黑夜提到山上去掩埋。谁知那人一到山上,就听得许多猢狲在树林中唧唧的叫。那人胆小,不敢在山里久停,便将这婴孩的包裹搁在草地上,打算等到次日天明了,再来掩埋,当下即转身回家,次日再来那草地上看时,那包裹已不知去向了。那人以为是被野兽拖去吃了,谁还破工夫去山里寻这私生子的死尸呢。隔了四五年,那地方上的人时常从远处望见那山顶上,有一个赤身露体的小孩,跟着一大群猢狲,上树打跟头玩耍。身上也好像有寸来深的毛,不过不及猢狲那般浓厚罢了。从远处望见的人,一赶到那山上寻觅,便不看见了。
那时,峨嵋山伏虎寺里,有一个老方丈和尚,法名开谛,是个极有道行的长老。也不知从哪一年开始,每年二八两月两次斋期,专供养种种飞声走兽。到期在伏虎寺正殿屋脊上,竖起一幅长幡,幡上悬了无数的 小铃,迎风发响,清音远闻数里。开谛长老在寺内独自升坐讲经,接连七日。种种的飞禽走兽群集座下,鸟都敛翼,兽皆俯首,各自为伍,丝毫没有相侵害的意思。长老讲经完毕,搬出斋供来,一一散发。众兽之中,惟有猢狲成群结队,最大的在前,越是在后的越小,结队向伏虎寺走来,没有一个乱跑乱跳的。走到将近伏虎寺一百步远的所在,最大的首先跪下来膝行。跟在背后的,也都照样匍匐,不敢抬头。长老散斋的时候,每一只猢狲给蜀黍一合,小猢狲的喉囊太小,装不下一合,剩下来的给大猢孙吃,从来没有争夺的事。峨嵋山附近的居民因钦敬开谛长老,多受了长老感化的缘故,知道这些听经的禽兽都有来历,也皆不敢存侵害的心思。每年到了这两次斋期,远近来看的人极多,凡是见过那种听经领斋情形的,无不感叹开谛长老的德行。
这年二月的斋期当中,来了一大群猢狲,挽夹了一个年约五六岁的小孩在内,跟着一只绝大的老母猴,跪在山门之外,不肯走近长老讲经的法座下。比较小些的猢狲,也就依次跪着,没有进山门以内的。开谛长老在坛上看了,连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随即停了讲,走下座来,伸手抚摸着小孩的头顶,说道:“小子不要迷了来路,暂且随老僧过度些时,再给你一个安身之所。”小孩仿佛懂得长老的言语,不住的望着长老点头。老母猴听了这几句话,也似乎懂得的,回身搂住小孩,现出依依不舍的样子,当时,立在山门外看热闹的人,又觉得奇怪,又觉得凄惨。虽无人知道这小孩的底蕴,然看了这两相依恋的情形,都不能不为之感动。开谛长老等老母猴放了手,才将小孩引进伏虎寺,做衣服给他穿着,渐次教他言浯。一年以后,因吃的是烟火食,又经衣服的磨擦,身上原有寸多深的黑毛,都脱落干净了,只是瘦削仍与猢狲相似。年龄虽仅六七岁,然因是在山野中长大的,力大无穷,矫捷赛过飞鸟.无论如何陡峻的石岩峭壁,他总是和走大路一般的,绝不吃力就上去丁,在树木茂密的山上,他能在树梢上奔走数十里,由这株树梢,跨到那株树梢,枝叶都不颤动一下。开谛长老见他有这们好的根底,便传授他的道行,他的资质异常颖悟,练到了一十二岁,已有绝大的神通了。
一日,长老清早起来,教他把山门外面的道路打扫干净,就在山下等候.等到有一个骑黑驴的老人向上山的这条道路走来了,即上前行礼,迎接到寺里来。他依着长老的话,在山下等了些时,果见一个年约五十多岁的老者,须眉半白,穿得遍身绫锦,满面慈善之气,骑在一匹很肥大、鞍辔鲜明的黑驴背上,缓缓的向上山的这条道路走来,他料知必是长老教自己迎接的人到了,连忙上前行礼,说道:“奉师傅的命,专诚在此地迎候你老人家。”老者在驴背上拱手答礼,两眼不转睛的向他浑身打量,面上很现出惊疑的样子。他将老者引到山上,开谛长老已立在山门外,合掌向老者笑道,“居士别来无恙了,六年之约,不差时刻,真信人也!”老者跳下驴背,拱手答道:“岂敢失约。”
原来这老者姓方,名维岳,是四川石泉县的第一个富绅。少时读书,未成年就中了举人。因性好黄老之学,不喜仕进,家业百多万,为一县的首富,也用不着做官谋利,就在家乡盖造了极精雅富丽的庭园,招纳各处方士,专一研究长生修养之法。只是从来,方土都是挟术以骗人钱财的,哪里有甚么长生修养的法术。方维岳从方士的指导,修炼了若干年,不但没得着一些儿进益,反因服食的丹药不得法,服成一种不能人道的毛病。四五十岁了,还没有儿子.当少壮的时候,因一心想成道,将一切身外之物都看得不值一顾,妻室儿女也己置之度外了。后来因游峨嵋山,遇着开谛长老,才知道以前若干年,完全是盲修瞎炼,去道还不知几千万里。归家后,便谢绝一般方士,摔破丹炉药鼎,不信那些邪教了。但是,这种成道的心思一退,世俗想儿子承宗接嗣的心思,又不由得发生了。因正宗夫人已有了四十多岁,不能望生育了,买了两个身体强壮的姨太太,日夕望他生儿子。无奈少壮时所服啬精的丹药太多,本人已绝了生育之望。
开谛长老知道方维岳想得儿子的心事,收养这私生子的时候,就打算给方维岳做儿子。只因那时这私生子初从山野中收来,一则还不通人言,二则野性不易驯服,有开谛长老那般道行,才能将他收服。若在平常人,便用铁链也收锁他不住,因此开谛长老不肯当时送给方维岳去,凑巧那年方维岳重游峨嵋,到了伏虎寺。开谛长老遂乘便向他说道:“居士不须着急没有儿子,现正有一个根基最好,资性最高,无父无母的孩子,由老僧收养在此,于今他的年龄才得六岁,须经老僧教养六年,他有十二岁了,便可送给居土做儿子。”方维岳问:“是哪里来的这们好的孩子?
靖母是不是都巳死了?”开谛长老不肯说出来由,只说道:“居土但牢记在心:六年后的今日再到这里来,包管居士带一个称心如意的儿子回家去。倘不是与居土有父子因缘的,老僧也不这们多事了。”
方维岳自遇着开谛长老之后,心中极钦敬长老的德行,知道长老所主张的,决无差错。没有儿子的人,在想望儿子情切的时候,忽听说有这们一个儿子,当在六年之后的今日见面,怎得不把日期牢牢的记住呢?所以这日如期到伏虎寺来了。在山下见这私生子前来迎接,并恭恭敬敬的说那几句话,心里便已猜着是这孩子了,所以目不转睛的向这孩子浑身打量。此时这孩子年龄虽只十二岁,然已具绝大神通。得乎中者形乎外,那种雍容温雅的气宇,巳能使人看了油然生敬爱之心。方维岳想不到有这般气概的人物,所以脸上不免现出惊疑的样子。
开谛长老亲自在山门外将方维岳接进寺内,未曾让坐,即招手教这孩子过来,说道:“你可知道我教你打扫山路,专诚迎候的这位老居士,是你的甚么人么?”孩子听了,翻起两眼望着方维岳,不知如何答复才好的神气。长老哈哈大笑道:“老僧出家人,可没有父母亲族。你不是出家人,岂可不认识父母?快过来叩头,这位便是你的父亲。”孩子以为师傅说的必无虚假,诚坦诚恐的叩了好几个头,爬起来很亲切的叫了一声父亲,叫得方维岳笑起来了。开谛长老也笑道:
“这孩子不但不曾见过自己的父亲,并不瞥见人叫唤过父亲,连一声,‘爹’都不知道叫唤。”
孩子忙改口唤了一声爹。开谛长老问道:“你父亲也见过了,爹也叫过了,但是你爹的姓名、籍贯,还没有知道。老憎因你在这里六年,没有说身世给你听的机缘,直到如今,才是机缘到了。
你父亲姓方名维岳,是石泉县的首富。少年科第,二十多岁就中了举人,原可以青云直上,作一个金马玉堂的人物.只因性喜黄老清净无为之学,又误于江湖方士,至今不愿仕进。你命里合该出母胎即遭魔难,应受猢狲抚育,并非猴能生人,此刻你的能为已足够将来应用而有馀了,此地不是你长久安身之所,从此就跟着你父亲回石泉县去罢。老僧给你一个名字,叫做方绍德。你的后福无量,好自为之,不可迷了来路。”
方绍德听罢,不禁双膝向长老跪下,泪如泉涌的哭起来,说道:“师傅的吩咐,弟子本不敢违,只是弟子若无师博,将永远不得齿于人类。于今承师傅收养,并赐教训,正要永侍师傅法座,徐图报称于万一。今忽教弟子远离,虽说父母是应该侍奉的,但是弟子受师傅的恩多,报师傅的恩少。父亲年非老耄,尽有侍奉的时候,望师傅格外开恩,许弟子侍奉到师傅西归之日,再回家尽人子之道。”开谛长老拈着胡须微笑点头道:“好可是好,但何苦又自寻这一番烦恼啊!”说时,随掉头对方维岳说道:“既是如此着念,居土且在这里多留两日。”方维岳见开谛长老的举动,料知方绍德对于他自己的身世,全不明瞭,所以开谛长老能这般说法,心里异常高兴。及见方绍德不肯同回家,开谛长老并不解劝,神气之间,好像已许可方绍德的要求,心里又不觉有些着急起来了。暗想:开谛长老的年纪虽己很高了,然精神充足,步履康强,且是一个有大神通的高僧。就现在的情形看,休说三年五载不会死,便是再过十年八年,也还能过得去。真个再过十年八载,方绍德的年龄越发大了,世故也越发深了,即算是亲生骨血,不从小带在跟前抚养,长大成人了,尚难得亲切,何况井非亲骨血,没有天性的关系,等到二十多岁才见父母,能望他将来孝养吗?并且他既不肯就此同我回石泉县去,我便在此多留几日,也没有用处。只是方维岳心里虽如此着想,然开谛长老是这们吩咐,也只得在伏虎寺暂时住下。想不到方绍德对他,倒很亲热,能恪尽人子之札。
好容易过了两日。第三日,开谛长老忽然召集寺中憎侣,一一话别。说:“就在今日正午,当往生西方极乐世界。”方维岳看长老的精神态度,一些儿没有改变,心想:此时已离正午不远了,哪里有这样急症病死呢?正在这们疑惑,只见长老一一话别完了,有话叮嘱的也叮嘱完了。
满寺的僧侣,平日都是极敬信长老的,到这时候,面上也不知不觉的露出狐疑的神气。长老盘膝合掌,闭目诵佛,声音朗澈,与平时一样。念诵到那时候,满寺的僧侣,都忽然听得空中有音乐之声。大家正相顾错愕,再听长老的念佛声音停止了,仍是那们坐着不动,脸上也没改变颜色。
众僧侣还侍立着等候,以为长老尚有法音传出。只方绍德因年轻性急,凑近长老面前细看了一看,说道:“师傅不是已经圆寂了么?”一句话提醒了众僧侣,大家争着细看抚摸时,可不是已死去好一会了。方绍德伏在地下痛苦。众僧侣才披法衣做佛事,忙着了结开谛长老的遗髌。方维岳至此,方知道长老教他多留两日的用意,
开谛长老既已圆寂,方绍德侍奉终天的志愿已达,自不能再在伏虎寺停留。开谛长老的葬事一了,便跟随方维岳回石泉县。方家的人,见无根无据的,突然来了一个这们大的小主人,自免不了群相疑讶!不过方维岳夫妇承认方绍德是儿子,方绍德也承认他夫妇是父母。旁人疑讶,只是一时的现象。方绍德因是在山野中由猢狲抚养大的,天赋的武功已非小可,便不再练习武艺,高来高去的能为,谁也赶他不上,何况加以开谛长老六年的训练,还愁不登峰造极吗?方绍德到方家当大少爷,袭丰履厚,原用不着这们高深的能耐,但他从婴孩时代,就在山野中与群猴生活,过惯了清苦日月。六岁后虽经开谛长老收养,然伏虎寺的起居饮食,也很清苦,像方家那种锦衣玉食,连见也没有见过。初到方家,反觉得衣冠礼节,束缚得很不自由,情愿穿着破旧衣服,终日在外面游行。偶然见有不平的事,多挺身出头干预。后来人世的情形愈熟,所见不平的事愈多,经他出头救助的人,也日见其多了。
颗语说的好:人的名儿,树的影儿。有多高的树,就有多高的影,以方绍德这种能为,终日出头行侠做义,他的声名,自不期然而然的大了,交游也自然宽了。在方家做不到十年儿子,方维岳夫妇都死了。方维岳死的时候,他不待说是做孝子,寝苫枕块,尽人子之道。方家族人,觊觎方家丰富的产业,合谋想趁方维岳初死,排挤方绍德出外,说方绍德不是方家的骨血。方绍德听了,宣言道:“你们眼看的,不过是这点遗产,你们便不转这点遗产的念头,我也早巳打算只待父母去世,即行分散给一干穷苦的亲族戚友,我自己一文不要。于今你们想排挤我,正中我的心愿。不过你们几个强梁的,想将遗产明明分,是做不到的。”族人都知道方绍德有绝大的本顿,不能不存些畏惧之心。一般处境穷苦的亲族戚友,听了方绍德这般言语,当然称颂不止。方绍德将方维岳的丧事办妥,便实行俵分遗产。戚族原有家业的,及平日为人刁狡强梁的,一文也分不着。俵分妥当了,将馀剩的钱,替方维岳夫妇建了一所家祠,留了几亩香火田,委托族中正直的人,经管春秋祭祀,一切应办的事都办理完结了,单身脱离了四川。就凭着一副侠义的心肝,一身过人的本领,闯荡江湖,结交天下奇才异能之士。
注:俵,
一日,行到河南。心想:嵩山居五岳之中,必有了不得的人物在山上隐居修炼,我何不去那山里游历一番,也说不定能会见一两个雄奇魁杰的人物,使我增进些学问。主意已定,即向嵩山进发,胸无俗累的人,到处流连山水,也不觉得道途遥远。他从小野宿山行惯了,入夜并不投宿旅店,走到甚么地方,天黑了,人疲了,就在甚么地方,捡一处略可避免风雨的所在,放下身躯安睡。腹中饥了,也不必投饭店吃饭,山中木实,在平常人不能入口的,他都可以取来充饥,遇着毒蛇猛兽多的所在,他睡着了恐怕受其侵害,就在树枝上,也可以打盹一宵。有时那地方没有大树,他能于顷刻之间,搬土运石,砌成一处毒蛇猛兽不能侵入的堡垒。所以他游山玩水,比古来喜游历的人都来得方便。一不用带盘缠。二不用带行李。这日,他巳到了嵩山,在山里盘桓了几昼夜,并不见一个雄奇魁杰的人物。山岩石洞之中,都已游历了一转,也不见有隐居修炼之士,打算再游一日,将一座嵩岳游遍了,即下山往别处游览。
这夜他睡在一个岩石之下,一觉醒来,天光才发亮.迷蒙晓色,尚看不清山中景物。方绍德刚待起来,忽有一块斗大的圆石,从半空中跌落下来,恰好落在方绍德的头顶旁边,着在一块极大的顽石上,只碰的火星四激,石屑横飞,突如其来,倒把方绍德吓了一跳。心想:这是甚么人,这般恶作剧?随即抬头向空中一看,只见一只绝大无比的黑鹰,正张开两片门扇也似的翅膀,在空中盘绕,偏着头向方绍德望着,好像留神窥察方绍德如何行动的一般。方绍德怒道:“你这东西,也敢来戏弄我吗?我本待取你的性命,姑念你长到这们大,不是容易,下来罢,惩处是不能免的。”说毕,伸手向空中一招。方绍德这一招,足有千斤的吸引力,那鹰身不由自主的,在空中打了个翻身,从斜刺里翻下山去了。方绍德更大吃了一惊,不觉跳起身来说道:“这东西的本领不小,居然能逃出我的掌心,倒要追下去看看。”不知方绍德追去看了甚么情形?且待第六十八回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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