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良、焦赞为给老娘治病,要去摘谢金吾的人心。他俩别着腰刀,到后角门,叫家人开门。家人说:“已经三更天了,这么晚,您二位上哪儿去?”“给老娘抓药去。”家人一听说给太君抓药,连忙开门,二人溜达出来了。
谢金吾家在哪儿呢?两个人商量一会儿,先去了那座张灯结彩的府门。“这家是不是呢?”他们正合计,就听院里有人骂:“谢金吾!你身为命宫,做这样伤天害理之事,我与你拼了。”紧接着是一阵“啪啪”的打人声和含混不清的臭骂声。他俩一听谢金吾的名子,乐了:“赶早了不如赶巧了。”连忙悄悄看去。只见从院里冲出三四个恶奴,架着一位老人,来到门口,往台阶下一扔,“咣当”一声,把大门关上了。那老者趴在地下站不起来。焦赞气坏了,要闯进去,孟良一抓他:“先顾这个快咽气的!”他俩走过去一看,老人嘴角流血、浑身是伤,忙把老人架到无人处,小声喊:“老爷子,快醒醒。”过了片刻,老人醒过来了,少气无力地喊:“还我孩子,还我闺女!”孟良问:“你孩子怎么了?”“我与你们拼了!”孟良说:“刚才你被推出来,是我俩把你架到这里,我们是好人。你有什么冤枉?我们给你出气。”老人定睛一看,见果真不是恶奴,才说:“我姓田,老伴早死了,留下女儿叫秀儿,今年十九岁,因家中太穷,就叫她和隔壁的王大娘学唱曲。学了三段两段后,我每天领她沿街卖唱,好挣钱糊口。唉!要不是穷,那么大姑娘,能让她抛头露面吗?今天路过府门,叫府里的恶奴看见了,把我爷俩叫进去给他们唱。我女儿整唱了一晚上,唱得口干舌燥。可是,他们也不给钱,又不放走。我正纳闷呢?家人告诉我说,‘谢老爷见你女儿挺得好看,要留府里住几天'。说完,顺手给了我五十个大钱,就叫我走。我们卖艺不卖身呀!他们见我不从,那姓谢的就指使他的恶奴,把秀儿从我手里夺走,又把我推出门来。现在遇见二位好汉,快救救我的孩子吧。”孟良、焦赞忙说:“老爷子,不要着急,我们给你救女儿去!”“谢谢,谢谢。”“老爷子,你家在哪里?”“西门里。”孟良说:“贤弟,你把他先送回去,我去取谢金吾的人心。”“我进去吧!”“我怕你干不利索。”“这事咱行。”“那好,我把老头送回就来。”孟良背老头走了。
天快四更了,四外一片寂静。焦赞转到后院墙外,一看,大墙有一丈多高,他往上蹿身,扒住墙头,挺身上墙,跳到墙里。这是后院,房里没灯光,他又往前院走去,刚走不远,一条大狗扑上来了。焦赞吓一跳,忙亮出腰刀,一挥手,“嗖”地一下,把它砍为两截。他蹲下身子,正观察动静,忽听前边有皮鞭打人的声音,又闻声走到了厅房。厅房里灯光明亮,人影晃动。听见有个女人叫骂:“畜牲!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从。”“还敢嘴硬?打,打!”焦赞把窗户纸捕开个窟窿,往里一看:屋里是银光纸糊墙,方砖铺地,靠北墙有张桌子,摆满了酒、菜,桌旁有两把紫檀术靠椅,左边坐一个男子,有二十八、九岁,头戴乌纱,上插宫花,身穿大红缎子螃袍,腰横玉带,豆绿色中衣,脚踏粉底乌靴。往脸上看:黄白净面,两只小眼睛眯成一条缝,手拿撒金小扇,正在那儿扇呼。地上倒着个姑娘,头发披散,衣服也破了,在她周围站着四个彪形大汉,每人手执一根皮鞭,边抽打边骂:“不知好歹的东西!看你的嘴硬、还是我的鞭子硬!多咱打服你,多咱拉倒。”说完随手举鞭,又要抽打。这时,椅子上的那个人说话了:“往身上打,别把脸给打坏,打坏就不好看了。”那姑娘昕见了,灵机一动,忙伸手,一把就把脸挠破了,鲜血直流。“啊?!”这几个人全傻眼了。
穿官服的那小子,正是新科状元谢金吾。他原来是个游手好闲的花花公子。家里有钱,单在京城,就有他十家买卖,城外不少买卖也有他家份。他怎么和王强混到一块了呢?王强是大辽的龙虎双状元,名叫贺黑律。肖太后为探知虚实,派他到中原卧底。从那时起,他随同家眷搬迁进京。他给六郎写过御状,又拜了把兄弟。之后,八王保举他当上翰林院大学士,教太子赵恒念书。几年来,他卧薪尝胆,把根扎稳了。赵光义死后,赵恒登基,王强被封为兵部司马。他凭着师生关系,在赵恒面前说一不二,变成了朝中的红人。
王强有两个儿子、一个姑娘。在早,他老婆作主,把姑娘曾给了一个贩绸缎的老客。王强搬进东京时,想给姑娘王月荣退婚,月荣不愿。王强心生一计,叫老婆出头,送给老客纹银百两,叫他另娶另聘,随后,把姑娘强带到京。王强见谢金吾家有钱,忙给女儿提媒,谢金吾看王强有官,便答应了。就这样,匆忙完了婚。等洞房之夜,谢金吾一看她的长相,咧嘴了,这个王月荣长得真象个癫蛤蟆!因为冲着老丈人,也不敢小看。成亲之后,正赶上京城开科场,主考官就是王强,他忙叫姑爷去应试,稀里糊涂点了个头名状元。王强高兴,心想:现在可该给大辽效力了,我要借皇上之手,先把忠臣治死,到那时,宋朝不打自灭。他先在谢金吾耳边吹风:“老杨家忘恩负义!想当年,不是我给他写状纸,他也告不倒潘仁美。他打赢了官司,又受皇上高封,门前还有什么上、下马牌坊,闹龙匾,他得了好,倒把我忘了。哼!若犯到我手,非把他扒拉了不可。”谢金吾记在心里了。他借夸官之机,在杨府门前故意找茬儿,推倒了牌坊,打碎了牌匾。今天,又找来秀姐,为他唱曲。谢金吾兽性发作,逼姑娘与他成亲,姑娘不从,就叫恶奴们动手打。谢金吾一看姑娘把脸挠破了,把扇子往地下一摔:“打死她!”恶奴一听,下毒手了,一脚踩在她的太陽穴上,当场没气了。焦赞在窗外看得真真的,他提刀进了屋。这时,屋里人都傻了,恶奴问:“干什么的?”“干这个的!”“唰唰“两刀,劈了俩,剩下的那两个往上一扑,又两刀,结果了性命。他正要再找谢金吾,没了!只见桌案直动弹。焦赞掀起桌帘一看,谢金吾在桌底下呢。焦赞扯条腿,把他拉出来。“小子,你是谁?”“我叫谢金吾。好汉爷饶命,要什么拿什么!”“要你命!'一刀下去,将他杀死。真巧,这时,王月荣来了。她推门进来,一看屋里尽是血,吓得扭头就跑。焦赞想:她要一喊,惊动了家人可就坏了。说时迟、那时快,他蹲到近前,抓住头发把她扯回来了。焦货见她穿的大红大绿,擦了一脸怪粉,活象个妖精:“你是谁?”“我是兵部司马王强女儿王月荣。”他一听,知道不是好东西,也杀了。随手又取出了谢金吾的人心。正要走,见桌上有酒,他又喝了个够,之后,提起人心正要往外走,忽然想起:杀这么多人,不是给周围百姓惹祸吗?说不定连累多少好人呢,好汉做事好汉当,待咱留诗一首。他蘸血往墙上写:
太陽出来一片火,杀人是我就是我;
如抓凶手去办案,你到边关去找我。诗刚写完,他又想到两句,接上写到:
怒气冲冲贯斗牛,我与状元结冤仇;
有心配药去治病,孝敬老娘无佞侯。
写完了,把灯吹灭,然后跳墙而过。这时,孟良正回来了,上前忙问:“怎么祥?”“完事了。”“那姑娘呢?”“被他们打死了。”“谢金吾呢?”“杀了。”“杀了几个?”“五六个吧。”“快走!”二人回到杨府后门,叫开门,奔无倭楼。
六郎还守着太君呢!这阵太君精神好多了。问儿子:“怎么回来了?”六郎说:“进京办点事,顺便到家里看看。”“回来几个人?”“就是我自己。”他没敢提孟、焦二人。就这时,焦、孟到了:“娘呀,我们也回来了,给您磕头来啦。”两人一进来,屋里的人见焦赞一身血,全吓傻了。孟良说:“娘,这回您的病能好了。”六郎问:“怎么能好?”孟良说:“老焦把谢金吾宰了,还多杀了他五、六口,给娘出气了。”太君一听这话,急得出了身透汗。她的病是叫谢金吾气的,再受点凉,就得了夹气伤寒。以前是汗没出透,刚才叫焦、孟惊出一身汗,病见好了。“八姐、九妹,扶我坐起来。”“娘,您能坐住吗?”“我觉得头不那么沉了。”焦赞乐了:“这个药真好使,老娘病好了。”太君说:“杨景!你说实话,你怎么回来的?”六郎不敢撒慌,一五一十地说了一番。她又问焦赞杀人的事,;焦赞把前因后果也说了一遍。还说:“反正杀了!谁让他欺负您?!”太君一听,心里着急:这下可闯了大祸啦!一来杨景进京,犯私离汛地之罪,二来焦赞又杀了新科状元谢金吾,那是兵部司马王强的姑爷呀!皇上都另眼看待,能自拉倒吗?不好!得叫他们快走。想到这儿,忙说:“杨景,给焦赞换件衣服,你们三人快回边关。若有人问,就说什么也不知道。”六郎着急:我这次回来,不但没给老娘分忧解愁,反倒添了心病。站在那儿不说话,光望着太君。八姐、九妹也傻了,不知道怎么办好:柴郡主后悔自己不该写信叫六郎回京。太君说:“你们还愣着干啥?快走吧,家里事我顶着!”六郎冲孟良、焦赞一摆手:“走!”焦赞说:“娘,别怕,他们再敢动您一下,我把京城翻个个儿!”说完,三人收拾一下,天刚放亮,三匹马离开天波府,出顺龙大街奔城门。
出了城,一口气跑出五十多里,回头看看,没人追赶,这才让战马放慢脚步。焦赞说:“这趟京城没白来,给老娘出气了。”六郎说:“出气倒是出气了,不过,祸又闯下了。杀了新科状元,皇上非怪罪不可!”孟良说:“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是焦赞杀的?”“鸟飞还有个影呢,纸里包不住火,雪堆里埋不住死孩,何况杀了几条人命!”焦赞一听这话,可傻了!吓得他没敢提杀人留诗的事。六郎嘱咐说:“回到边关,对谁也别说此事,就是对岳胜也不能讲,听着没?”“好!对谁也不说。”
三人商量好了,马不停蹄赶奔边关。路上非止一日,这一天晌午来到了边关大营。六郎把岳胜找来,问:“我走后,边关有什么事没有?”岳胜说:“没有。只是把孟良和焦赞给丢了!”六郎说:“他俩都偷着跟我去了。”岳胜一拍大腿:“这两人,也不吱声,把我急坏了。老娘病情怎么样?”“身体是可以了,不过,心病又重了。”“六嫂子和小侄都好?”“好。”岳胜见六郎好象不怎么高兴、有什么心事,也不好多问,坐一会就告辞了。
到了下半响,岳胜准备了六个菜、两壶酒,想陪着六郎吃点喝点。两人刚刚拿起酒杯,只见中军官匆匆忙忙跑进来说:“杨元帅,京城来了奉旨钦差,让您接旨。”六郎一听,吓得两眼发直。心想:坏了,犯案了!“走,找谢金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