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端午节马上要到了,在忙忙碌碌的日子里,端午节只是一个平常的日子,不过多一点仪式罢了。如今年过半百,身老心闲,咀嚼一些平常的日子,居然有一些新鲜的滋味,尤其相对于一些节日而言,更有新意,大概是到了见山是山,见水是水的境界了吧。
小时候端午节是极其重视的。虽然不会像春节那样热烈,也不像中秋节那样相思,但对孩童来说更多的是新鲜和刺激。我们一定会在太阳升起之前起床,去采艾蒿、扁竹芽等一些驱寒辟邪的草药。还要到小河边用没见到太阳的水洗脸,据说用这水洗脸一年都会顺利平安。其实我们会起得更早,三四点钟的样子,天黑黝黝的,那时树木草丛都很茂盛,水源也很丰富。我们怀着崇敬的心情想去完成仪式,但天太黑了,我和同去的小伙伴还是有些害怕,一有点风吹草动都很紧张,不由得想起狼吃人的传说。但最终还是战胜了恐惧,提心吊胆地到了提前好几天选择好的地方采摘艾蒿。刚开始时我们尽可能多的采,直到背不动为止,但最后都烂掉了。后来老人们说不用采那么多,我们才少采一些。新鲜的艾蒿带着露珠,有着很清香的味道,让我们的内心充满了喜悦和富足。接着我们跑到小河边,捧起清澈的小河水洗脸,一边聆听着小河欢快的流淌,一边沐浴着冰凉的河水,真切地感受一份清醒和刺激。
当我们带着满满的收获回到家时,天还很早,大人们有的还没起床,我们急不可耐地等待着煮鸡蛋和粽子。除了解馋之外,还有一个重要节目就是找玩伴们撞鸡蛋去,我们把采来的艾蒿插到每个门口和窗户缝中,每个人耳朵上也要夹着一棵小枝叶,具体为什么这样做我们不得而知,但如果没有完成就会觉得很失落,甚至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哥哥姐姐们采的药材要多一些,都是土法叫的名字,后来很少看见,至今也没有去考证。我家后面有一座小山,这一天早上,大人小孩都去山顶聚会玩耍,撞鸡蛋成了小孩们最喜欢的游戏。各自拿着自家的鸡蛋,相互撞击,最先被撞碎和全军覆没的孩子,带着懊恼继续观看别人的比赛,大人们也会参与其中支招,分析哪个鸡蛋会最硬,战果一旦出来,喝彩的、沮丧的皆有,记得在粽子锅里煮的鸡蛋色泽深重,坚硬度好像更强一些。比赛吃鸡蛋也会让那些大肚汉显得很威风。那种其乐融融,弥足珍贵的感觉,多年以后居然成了我的精神驿站。
不知什么时候起,我变得对端午没有那么大的兴趣了。我们出门求学、工作、成家立业,根本无暇及此,端午节不再起早,甚至连煮鸡蛋都成了附庸。在钢筋水泥的壁垒下,内心逐渐变得坚硬起来,端午节成了纸面上和朋友圈里的内容。这天早上散步,看到树林旁边有一些艾蒿在茁壮成长着,不由得心里一动。是啊!马上又到端午节了,时间过得真快,辛丑年小半年的时间都过去了,疫情还在不时肆虐,过去一年的天灾人祸让每个经历的人都心有余悸,想一想屈指可数的未来岁月,不由得喟然一叹。
到了和整个世界和平相处的年纪,终会明白任何事物都有明艳的一面,也有粗糙的一面,生命流过了青春湍急的峡谷,来到了相对开阔之地,变得从容清澈起来。这是生命曲线的一个顶点,站在这里,来路一览无余,去路能搅出多大动静也大致不出左右了。又到端午了,我一定要起个早,找寻那种仪式感。因为生活不是你活过的样子,而是你记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