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上诗书闲处好,门前风景雨来佳。说的是我和我的乡下老家。
今晚,天降雨,由小渐大。昨日市区暴雨,老家这段,就是不下。这是奇怪的地理现象。无数次经过,南边狂下,北边一滴没有,一条马路干湿分明。
那雨来时,先淅淅沥沥,天空暗云密布,只有东南角一方亮堂。我坐在走廊里望天,仰视,一幢幢别墅顶子快摸到黑云了。昏暗阻止我继续阅读,正好来看雨。
乡村有谚:“亮一亮,下三丈。”这是说,雨天,乌云中有亮光,雨就不会小。风一吹,墨汁一样的云块立即散开,雨也大起来,密集的雨线在天地间织起大网,整个集中居住区像装进塑料薄膜里,朦朦胧胧的。别人家二层楼的屋顶上,溅起阵阵烟雾,那烟雾顺着风往我家这边飘。地面暴雨飞溅,也是烟雾升腾。这个傍晚六点前后的时光,有点诗意了。
小区的绿化很好,我家的前面、东面、后面都有大片的绿化带,香樟、红枫、紫荆、紫薇、石楠酣畅地饱饮一顿,滋润了,也精神了。整个天地间,苍浑秀润。
我家院墙柱子顶上各放一只花盆,长了些多肉。一出太阳,我就担心它们被晒死。你想啊,地表温度都有五六十度,它们蹲在墙头,不接地表,没有外援,一天晒干一寸土,五寸高花盆里那点可怜的土,怕是早就干成灰了吧。可那些多肉植物硬是没死!生命真是伟大、神奇。
我爬到二楼去,方便俯视它们。一场大雨后,它们也水灵灵的,好像那焦黄还有几分返绿。小小的叶片,饱满多汁,像喝醉了。
院里菜地、花园的混合所在,也是我看不够的地方。七姊妹花,一般人叫它们蔷薇,是从城里的高等学府旁剪来自己扦插的。院前西边的七姊妹提前一年扦插,东边的滞后一年,那西边的枝条已经翻上院墙的栅栏四处蔓延了,东边的才往栅栏上够。我有心将这一面栅栏全部爬满七姊妹花,它们的花呈紫色,不大,却精致、典雅,最关键的是繁密,我爱的就是它们的蓬勃和热闹。晚雨也让它们如饮琼浆,更显精神。
菜地里,黄瓜、茄子还结着呢。苋菜红着,木耳菜绿着,连二发架豆都知道缠藤,还要怎样好?
还有件事情想不通。我的一缸睡莲,上周回来看它,里面的水离缸口一两寸,一周下来,再去看,水还是这样,离缸口不远不近的。那水不被睡莲吸收,不蒸发吗?想不明白哎。下了一场暴雨,再往里面看,好似也无多大的变化,又是一只神奇的缸。植物的秘密,我不去细究,留点隐私给它们。
这个院子,我不是为它忙碌,就是呆呆地看它。有时坐在院中看,有时爬到二楼阳台看,怎么看都不厌倦。一看就能消磨掉半小时、一小时。光阴簌簌,我甘愿把生命的某段时光浪费在这里。
汪曾祺在一篇文章里曾对朋友们说过这样的话:“你们来找我,如果我不在,那就请我的花陪陪你们吧。这些花我陪了它们许久,说了很多的话给它们听,你们看见它们就和看见我一样。”小院的花花草草、各种蔬菜,于我也是这样的。汪曾祺对他朋友们说的话,也正是我想对来客说的。如果来访不遇,那就让我的花草陪伴你们吧。
暮色烟雨让我的小院更加惹人爱怜。我甘愿和光阴醉在这里。